一将功成万骨枯。剿匪之战使张汉卿声名鹊起的同时,也有近百人的卫队旅战友们长眠于这片热土上。
军队的战斗力不单单在于训练,还有发自内心的使命感和荣誉感,这一切,在历代中国军队中间都是没有的。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传统的观念使得当兵吃皇粮只是一种谋生的手段。自然而然地,打仗时保命和平时敛财是官兵的通病,喝兵血骚扰地方是应有之义。
张汉卿想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除了在思想上让他们认清“为何而战”,还要尽一切可能给他们减少后顾之忧。即活着时给他们以尊严,阵亡后给他们家庭以安慰。现代国家对于军人的优待地位相对都是突出的,例如购票等的军人席位以及国家对于烈军属的照顾等。
张汉卿决定提升对于阵亡伤残官兵的待遇,他和王以哲等人合计后专门就妥善安排好他们的后事开了一次会议,并以此作为未来自己的建军基调。
所有阵亡将士的遗体处理都征询家属意见,如果有意回乡安葬,则由卫队旅专门安排车队送柩回乡,力求声势浩大,费用由卫队旅出;卫队旅还在草原上建起一块墓地,供奉那些无家可归或不便回乡的烈士们。至于伤残士兵,能够继续留在军中的就作为宣传干部,无法承担任务的就地安排看守陵墓,或者遵循本人意愿发放遣散费和伤残补助费用回乡。
当然,不会让他们这样孤零零地回去,至少也要派出四个战士和一辆马车把他护送回乡,务求高调。张汉卿更安排星夜刻下数千枚金灿灿的奖章并印制数百本证书,作为此次战役功勋人员的资历及作为伤残军人退伍证明。资金紧张,他才想到这个用精神奖励代替物质的办法。在他的计划和宣传中,将来这种伤残证明会由民政部门给予相应的补助,只是目前还够不着这块。
对此次立功的人员,择其最优者十人,各由一个班的官兵护送回本乡戴花游街,安排县、乡宿老给予壮行,务求风光。
不能说这不是一个天才的主意,至少全旅官兵心有幸焉。那些被披红挂花的战士,第一次在家乡人们面前大大地露了脸,对于获得的荣誉无比地珍视;那些受伤的官兵,不再像其它军队一样被人讥笑为废物而是再入征途,对于未来的恐惧情绪大大缓解;那些阵亡将士的家庭,因为超常识的礼遇----从前可都真的是马革裹尸甚至尸骨无存的----卫队旅不但妥善安顿了后事,还在当地政|府的安排下召开群众集会,高度赞扬了他们舍身为国的贡献并组织追悼仪式,部队并许诺不会忘记烈属的功劳、将在条件转好时按政策给予一定的照顾,多少减轻了他们对于失去亲人的痛苦。
对逝者的关爱就是做给活人看的,张汉卿的举措,至少赢得卫队旅及其家人们的赞许。老百姓们第一次感觉到参加军队并不是不可取,军人作为一种有荣誉的职业开始对很多对现太不满的年轻人有一定吸引力。最令人感动的是,在几乎全省刮起的卫队旅伤亡将士安置工作进行的同时,竟有上千个适龄青年指名要加入卫队旅,其中不乏烈士亲属。
大胜而归,该衣锦还乡了。奉天城内,有人期盼,有人冷眼。期盼的是于凤至,妻盼夫归,这是人之常情;冷眼的是冯德麟,卫队旅的坐大,让他坐卧不安。一个二十七师已经够他头痛的了,再加上一个能打仗的卫队旅,这不是要命吗?
不行,必须把这支队伍瓦解掉!在督军府暨省政|府为张汉卿等人请功的宴会上,冯德麟罕见出席并亲自给张汉卿把盏,席间吐露心声:“汉卿贤侄!小半年时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卫队旅能带领一帮学生军打败顽匪,是伯伯始料不及也堪称可喜可贺。时值国家用人之际,伯父可以担保汉卿贤侄可以在二十七师承担更大的重任,一个实至名归的旅长是跑不了的!”
与张作霖一向不和的老冯突然大包大揽送上橄榄枝,这让奉天军政大员大跌眼镜,张作霖却蹙了蹙眉。这老冯极力让汉卿入二十七师是别有所图啊:一者几个要职都已经被奉军老人占据,实无腾挪余地,要这些老人为他让位,只怕会寒了大家之心;二者这老冯只怕又要拿卫队旅说事了!
果然,冯德麟话风一转:“学生军打仗是好样的不错,我们这些军中大老粗可要丢脸喽!国家培养学生人才不易,还是学以致用为好,打仗的事,就交给我们这些大老粗吧。再者奉天财政也养不起这么多人,我看还是有机会请令中|央给予封号为好,奉天百姓的负担太重了!”
话说到根子上了。到民国五年,北洋政|府一共统编了16个整编师,都是按照德国的编制花大力气建成的。在国家经济能力还不足以供养更多军队的民国初,其他地方部队想吃中|央财政饭基本上不可能。张汉卿的卫队旅,是老张从牙缝里攒出几个钱搞出来的,而且作为大头的军火是套取袁大总统库房的。若不然,以目前奉天的财政实力,怎么能这么快搞起那么大规模的卫队旅?
当然老张也是下了血本的:除了大炮有些困难,为了剿匪的火力需要,挪用了27师炮兵团的小部分山炮,给它配置了基础的一个炮兵连外,其它的架构可真的不输于北洋精锐的二十七师呢。此外作为少帅嫡系中的嫡系的特战大队重机枪的编制是特批的,按步兵团标配一个附属机枪连6挺,全二十七师只配置了26挺而已,才在剿匪之战中用火力打掉巴匪的气焰。为此老张还出钱新购了英国造马克沁14挺加法国造哈其开斯2挺。这个事,不但冯德麟记着,就二十七师内部也有些人私底下腹诽,说大帅偏心,用公钱、揽私活。不过在老张看来也正常,都是自己麾下的军队嘛。
“请令中|央给予封号”说得好听,其实大家都知道不可能。借口“奉天百姓的负担太重了”向张作霖将一军才是重点。如果老张不接球,老冯绝对会自行组建一支军队并也向奉天财政伸手的----凭什么你可以我不可以?那时绝不会考虑什么“奉天百姓的负担太重了”,而是“这样才公平!”
张汉卿很快答话:“学生军一仗成名,汉卿认为,我们军队中的文化人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为什么学生不能参军?保家卫国,人人有责,古有班超投笔从戎,我们现代人怎么着也不能输给古人吧?
至于财政负担,我张汉卿之前就和督军说过,在这里也可以负责地和大家讲,卫队旅既然不算在民国军队序列中,自然也不会用奉天财政一分钱去补给军饷!我只需要一个地方,留着驻兵、训练和养兵而已。”
闻者耸然,张作霖也是一惊:“小六子满嘴跑火车!之前说卫队旅不用财政一分钱我还以为是他说气话,怎么可以在这种场合立下这种军令状?就凭卫队旅的军功,毕竟法律不外乎人情,冯德麟再叫板我也有办法应付。可这句话一说,冯德麟不把财政上这一块卡死,我老张倒过来写!”
冯德麟也是一笑。他嘲讽地说:“学生们再识字、再能打仗,也要吃饭的吧?既然汉卿能理解奉天之苦,伯父当然欣慰之至。”他不无得意地看着张作霖,不怀好意地想:“你能从奉天财政上支出零星半点的费用不难,不过要养这万把人的军队,可不是零星的财政补给可做到,到时看你怎么办?你要是敢暗中动大手脚,即使你是督军兼省长,我有把握让你吞得下吃不下!”
话既说开,张汉卿也无所畏惧:“我们这帮学生军,不但识字,能打仗,还能垦荒!辽北之地,都曾遭土匪洗劫,幸被卫队旅收复。奉天财政不足,我们也不会伸手去为难政|府,但是卫队旅也是人,也要吃饭,奉、吉、蒙边境一带地广人稀,卫队旅将用这些无主之地垦荒,以养活这支人马。”
他早已想过,也为此筹划了很长时间。奉天周边已无发展余地,辽北一带目前尚算“无主之地”,大有可为。而且日本人也在向此渗透,把卫队旅驻守此地,既可屯田养兵,又可防范其对蒙古内地形成势力范围,还能脱离奉系影响,再也不用看老奉军白眼,可谓一举三得。
不过不能白手起家,无论是开荒种地、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卖地或收租或在当地征税什么的,都缓不济急。要知道,一万多张嘴的卫队旅可是天一亮就要嚼粮食的,这个跟信仰无关,是身体本能。主义不能当饭吃,张汉卿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卫队旅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饭量本来就大,再加上训练,不说军费,光一天每人不下于斤半的大米高粱消耗就不是个小数目,更别说每月的津贴,还有武器的消耗等。就是不练兵,开荒的设备还是要的。
他提出需要一个缓冲期。
冯德麟应声而起:“好!不知汉卿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张汉卿落地有声:“从十月起,卫队旅将不用奉天省财政一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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