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宰相正文卷五百七十七章变法从太学起太学对于章越可谓是旧地重游。
章越就读太学时,当时管勾国子监的是‘铁御史’吴中复。
如今章越新官上任,国子监的监丞,主簿,直讲们都陪同章越至‘至善堂’拜见至圣先师。
拜见先师之后,众人在堂上坐下聊天。
八名直讲负责教学的事,监丞,主簿负责钱谷出纳,文簿。
他们都是普通京官或是选人,其中刘监丞,本官不过是太子中舍,还是荫官出身,也就是杂出身。
说来有些巧合,这位刘监丞便是当初差点将女儿嫁给黄好义的那位……
至于管辖国子监的,并不称国子监祭酒,原本官位最高为判国子监事,同判国子监事,是由两制以上大臣出任。
至于两制以下官员,一律只是管勾国子监公事,简称管勾。
章越虽是待制,但没有升到两制只能称管勾。
管勾国子监拥有一定人事权,比如国子监说书,国子监讲书都是可以自行征辟的,不必经过朝廷的任命。
与此相似的是县学,府学的学正,教谕,也是由县令或知州自行征辟的。
当然还有学生代表,如国子监正,国子监录是由太学生中选出,被朝廷授予官职的,给予威信,协助校方管理学校校风校纪的。
章越当初在太学读书时便是如此,都是学生自行管理,下面到各斋还有斋长,斋录管理,老师除了教学外一般什么事都不管。
最后就是书库官,监厨官,知杂,胥长,胥吏,吏佐这些都是杂事官,今日没有资格出现在至善堂中。
官吏之间是泾渭分明的。
同时还有国子监丞与国子监博士的官职,不过只是用来作为本官升迁之用,实际上不在国子监里干事。
众人坐下闲聊了一阵,按照道理他们官职与章越可谓尊卑悬殊,应该十分的恭敬。
但其实不然,除了监丞,监主簿外,几位直讲对章越都是不亢不卑,平礼相待。
直讲各个都是贯通经史,平日十分受学生尊敬。他们除了教书育人外都不用求人,故而比起其他官员,身上自然少了那等对权力的膜拜。
直讲之中有焦千之,颜复……
焦千之,章越对他毕恭毕敬的,因为焦千之是欧阳修的门下,同时对方还是吕公著请来教谕自家子弟的塾师。
嘉祐六年焦千之被吕公著推举成为了国子监直讲。
至于颜复乃颜子的四十八世孙,也是被欧阳修所提携,赐予进士出身,治平四年为国子监直讲。
此外还有梁师孟,卢侗,卢侗当初还教导过章越,资历绝对的老,还有一人看起来最不好相与,此人名字竟叫苏液……是苏舜钦的儿子,张诜的女婿。
苏液第一个道:“听闻王介甫言太学是三代时所设,其实当时不过是贵族们学习礼仪地方,不是传授知识和研究学问之处。”
“一直到了汉武帝时这才真正兴办成如今意义上的学校,也是真正的官办学校,不知待制以为汉武帝如何?”
章越知道苏液是在试探自己的政见,章越不喜欢这般事事要表态的氛围,如此很容易形成官场上的倾轧。
章越模糊地道:“汉武帝虽举太学,但不如汉顺、质二帝之时,当时太学校舍五百四十房,一千八百五十室,太学有三万之众,岂是今日可比。”
这时候焦千之道:“听闻章待制是赞成兴办学校的?”
章越心想,自己可从未这么说过,但也从未否认过。他这一次是借助章衡上疏,推动自己的主张。
章越道:“焦直讲,学校之事乃官家所命,执政之所希,务必使用学者专意于经术,以待朝廷兴建学校。”
“学者专意于经术,以待朝廷兴建学校?此话莫非是朝廷以学校以诱天下俊杰不成?”梁师孟问道。
梁师孟是嘉祐二年进士,欧阳修的学生,同时为吴奎举荐为太学直讲。吴奎与王安石也是不对付。
章越还未说话,一旁卢侗道:“正所谓有益于国家,岂有崖也?只恨我等为功不竟啊!”
章越对卢侗点点头,知他是为自己解围,说来说去还是自己老师最可靠。
章越道:“学校之事,是朝廷选拔人才之要,我新管勾国子监本正要与诸位商量,但时不我待,此番来管勾之事,我在政事堂听参聆讯,只好先将未成熟之见公之于众了。”
章越这一次便是奉着旨意来的,先要把王安石的事办妥了,自己才有施展的空间。
章越也不想因给王安石办事得罪人,索性就把事情都往他的身上推:“相公的主张,先王之取人,必于乡党,必于庠序,故而说是不是用学校诱天下之士,诸位可以见仁见智了。”
“至于取士之道,必须本于学校,这也道德于一上,而习俗成于下,这改诗赋为经义之事,如今还在庙堂上讨论,但国子监为朝廷之庠序,必须先行,以为习俗风渐于下。”
众人听了章越的话知道,什么是一道德,如今科举改革的政令还在讨论,但朝廷已决定通过官学国子监往下推,通过庠序影响乡党,再通过乡党影响风俗。
颜复道:“怎么改?朝廷要以经术取代诗赋,但是从唐时起,天下以诗赋取进士数百年了,一旦科举易之,天下如何能服从?”
章越道:“故而必须从学校而渐,太学先从诗赋改为经义,之后便是州县学校,再之后则是天下的士人,如此风气也改变。数年之后科举从诗赋改为经义也就水到渠成了。”
“这是中书之意,不容我等更改!”
章越说完之后,堂上皆是沉默。
这新法从太学而起,但仅仅数年功夫,便可以改掉从唐朝起几百年的诗赋取士的习俗吗?
“若数年后朝廷又改回诗赋……庙堂上难道都是王相公一人说的算吗?”苏液质疑道。
没错,科举改革一直是改来改去。
从范仲淹,欧阳修一直都在改,从重诗赋到重文章轮流变,如今到了重经义了。
章越道:“诸位放心,这一次不会再变!至少你我在太学时,便是不会变了。”
章越不想与他们继续争论下去,索性问道:“还有其他事没有?”
刘监丞起身道:“启禀待制,是关于朝廷拖欠国子监的钱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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