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四章 客人

  宋朝时,为朋友,为学生议亲也是常有之事。

  有句话是天地君亲师,父母不在身边,老师为学生决定婚事也是常有的道理。

  陈襄道:“你方才言未得功名不议亲,此事我倒是颇为赞赏,男至于三十则知虑周可以率人。富相公二十八岁方才成婚,之前多次将推拒婚事,还让弟弟妹妹先成亲,此为我们读书人的表率。”

  富弼的婚事也算一段佳话。

  富弼年轻也是一表人才,且才华出众,深得范仲淹的赏识,如此找他议亲的人着实不少。但富弼却一概拒绝,父母催促他的婚事,他道让弟弟妹妹先成婚。

  当时范仲淹很愿意提携富弼这年轻人,于是常把他的文章给宰相晏殊和王曾看。

  晏殊看了觉得这年轻人才华很好啊,于是就问范仲淹,这个洛阳才子婚配了没有?

  范仲淹就说,未曾婚配。

  当时晏殊的女儿正托一名大臣陈祥选婿,陈祥直接就对晏殊说,我看富弼这个太学生的文章气度,是有宰相之才的。

  经过范仲淹,陈祥的撮合,富弼就作了晏殊的乘龙快婿,如今也是宰相了。

  当时宋仁宗选宰相问大臣王素:“谁适合拜相?”

  王素回答只有嫔妃与内官都不知道的大臣才能拜相。

  宋仁宗点点头道,看来也只有从不钻营的富弼了。

  所以章越言未科举不议亲,陈襄也是相当赞赏的。

  之所以如此,一个是事业未成,咱不谈妹子,还有一个则是地位的变化。

  男人要么未发达时,找了个老婆,如此就是糟糠之妻,是要好好待她一辈子。

  要么就是不谈婚事,洁身自好同时忍受孤独寂寞,等飞黄腾达后,找一个门户相当的妻子。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常常是前者备受赞誉之词,反而是后者大家都不喜提及。

  在传统舆论理觉得有些看人门楣,怎么非要找个如何如何的女子成婚。其实在当时士大夫的眼里,这样的王老五也是同样令人敬佩的。

  故而听章越这么说,陈襄就拿出了富弼的例子激励了一番。

  但随即陈襄话锋一转道:“未及第时不议亲固然是好,但若是遇到一个不会辱没你,又可侍巾帷房,愿与你共甘共苦,共渡清贫的女子又岂可错过?”

  章越心道,还有这样的好事?

  “这样能侍巾栉的女子正是学生一生所求的。”

  章越说完了后垂下头一脸恭敬。

  陈襄则是欣赏地点了点头。

  章越离开陈襄府上然后走回太学,他一边走一边心底嘀咕。

  陈襄方才的话并非无的放矢啊。

  他之前先是提及曾巩甚是青睐自己,然后又提及找一个能与自己同甘共苦,共渡清贫的女子,似乎二者可以结合一起来看啊。

  莫非是曾巩看上了自己?要把妹妹嫁给自己。

  章越有些吃惊,莫非陈襄方才话里有意无意就是这个意思?

  曾巩是谁?

  唐宋八大家啊。

  他一人教育抚养四个弟弟,九个妹妹的事,在士大夫的圈子里是津津乐道的。

  连身在太学里的章越也是有耳闻的。

  子女婚嫁都是父母之事,但曾巩父兄早逝,家里又清贫,只好肩负起妹妹寻个好人家的重任。

  正所谓嫁女必须以时,这个时代除了高门女子,一般官宦富贵人家或百姓的女子很少超过二十岁成婚。

  超过二十岁就有些不得时了。而且女子的婚姻大事一旦耽搁,对于家族名声也是不好听。

  在世俗的眼光里会觉得你家女儿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为什么到了年纪迟迟嫁不出去啊?

  至于高门女子,也是没办法,因为如此门第之间相互通婚。都必须置办丰厚的嫁妆财物。毕竟男子可以下娶,但女子却不好低嫁的,因此高门女子的婚事常常被耽搁,超过二十岁成婚的不在少数。

  曾巩背负的压力是很大的。

  九个妹妹前面一个耽误了,后面也都跟着耽误了,但又不能随便找,找不到好归宿。

  故而曾巩对好友言道‘大惧失其时,又惧其不得所归’,缘由也在其中了。

  但事实证明曾巩的眼光真好!

  没错,说的就是我。章越如是想道。

  但是章越突然转念一想,不对啊,曾巩有个弟弟叫曾布啊!

  曾布,他好像也是宋史上的奸臣!

  这简直是又一个了?要不要把蔡确,吴处厚,曾布,章惇四人叫到斋舍打个麻将?

  自己将来再和吕惠卿,蔡卞,蔡京再凑一桌。

  而且曾布与章惇可是政敌啊。

  历史上章惇在向太后面前力陈道:“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

  向太后被顶得沉默不语,这时曾布出面道:“慎言,一切唯太后圣裁。”

  两位宰相意见相左,二比一,最后宋徽宗上位。

  他们二人的恩怨情仇都可以单独写本书了。

  章越回到了斋舍。

  此刻吴府里。

  吴安诗有些神色不太好地回到府内,打听了下才知道母亲李氏与自己的妻子范氏正在会客。

  吴安诗随意打听了一下来客,却得知是职方郎中章俞的妻子杨氏以及一位章得象的孙女。

  这位杨氏是杨亿的族亲,当初吴安诗的爷爷吴待问与杨亿有师生之谊,而且两家也有姻亲。

  只是后来大伯吴育与自己父亲吴充,积极与京兆士族联姻,反而渐渐与同乡的章,杨,黄等士族有所疏远。

  章得象去世后,吴育即拜参知政事。

  两家就更少了往来。

  章得象虽官居宰相,但五个儿子,以及孙辈的也是没有一个出进士的,如今全靠着恩典荫官。

  不过章家的旁支实在是太了得,每一科都出进士。

  比如状元章衡是迁徙到杭州的章氏子弟,章俞是迁至苏州的章氏子弟,在各地开枝散叶的章家子弟又重新崛起。

  还有浦城章氏,吴安诗明白也是有好几支的,而章越也是其中一支。

  吴安诗心想,杨氏来自家走动作什么?

  莫非为章俞求官的?

  要知道章俞官拜职方员外郎至今也没外派,之前得了差遣,但因为任职之地起了民变,让章俞给辞了,如今还在吏部那排队等缺呢。

  如今差遣不好派,特别是章得象去世后。

  吴安诗不好入内,听人说母亲李氏其意甚诚,还将杨氏留饭。而且居然是李氏亲自出面相邀的,这倒是令吴安诗大感意外了。

  吴安诗突然记起来,这章得象的孙女虽然已是嫁人,但当初是十七的闺中密友。

  她怎么与杨氏一并来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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