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总是三番两次地诓他唤她娘亲,无非是那圣人心肠之下藏着的几分活太久的恶趣味罢了。
人老了,到了一定的年纪,脾气到底是会变得各有各的古怪。
至于那子嗣传承,百里安可不认为沧南衣这样的女人当真会重视于凡夫俗子所执着之事。
你说她有着一颗当妈的心,可小山君那般病骨沉疴、我见犹怜的小模样,养在她身边,不亲不爱的,全凭自己野着随意长大。
瞧她对孩子也并无任何疼爱之心。
你说这样的女人,会执着于相夫教子?
简直是天方夜谭。
百里安也并非经不起玩笑之人,只是他当真不喜旁人拿他娘亲做玩笑之语。
纵然那人是圣人,既然在他这占了娘亲的口头便宜,他自然是百无禁忌,不再守那君子规矩,跟你端庄恭敬长辈了。
沧南衣何等心性,如何看不出来这‘娘亲’二字,当真是在这小子心中雷区部分占据了十分重要的地位。
素来收礼懂节的后生,在这种时候总是能够变得尖酸刻薄,口无遮拦。
言语可以说得上是调戏了。
不过沧南衣倒也未见生气,她半倚在少年人消瘦的背脊上,晒笑一声,嗓音散在风里:“当真是……大逆不道。”
百里安足下忽然发力,在流淌于地面间飞快游来的‘银沙’即将朝他的后腿根吞噬而来的那个瞬间,他双腿在地面间骤然爆发出了不似人类的肉身力量。
身姿轻盈似箭,足蹑凌波,靴下生尘,纵跃而起所掀起的烈风将地面间如潮水般用来的细细密密的银色蝎子绞如风卷之中,碾得尽碎。
他落入一处高耸直入云端的古木横干上,身后那些‘银沙’不依不饶,密密麻麻地上树而爬,竟如履平地般继续蜂蛹而上。
于此同时,百里安足下刚刚落定,耳边就听到一阵‘嘶嘶’声。
他余光微动,便见在那迷瘴渐起的繁茂枝叶里,一只浑身生有血色斑纹,眉心生三眼的巨大肉蟒吐信盘踞而来。
那巨蟒虽生有三眼,却有目无珠,三眼皆是惨白之色,好似镶嵌着蜜蜡一般,可即便如此,却依旧能够感受到一股诡异黏腻的视线。
与那三只眼睛对视的瞬间,百里安只觉得胃部翻涌出一股子难以明说的恶心冷寒感。
而身下原本坚硬的树干却也是在那巨蟒盘踞行来的同时忽然变得滑腻柔软。
百里安身下不稳,足下竟是软滑无比,险些从树干上一头栽下去。
就是这般动静之下,沉寂的古木好似在这一刻被惊醒一般,树摇叶动,恶风惊惊!
那通体漆黑,斑纹猩红的巨蟒竟是与这古木连为一体,又好似有巨蟒吞木,却又反之为木所噬,二者合一之下,木连根系大地,蟒从木中异生而出。
百里安头顶上繁茂的深绿色树叶,亦是在这一瞬间乱颤惊风里齐齐倒竖嘶鸣。
再仔细一看,那些树叶竟是不知何时化为万千头颅扁平的青叶眼镜蛇般,张牙舞爪,吐露毒舌猩红长信,密密麻麻朝着百里安铺天盖地而来。
如此惊变之下,任凭任何人见了,怕是都会被惊得悚然发麻。
然而这些模样怪异的诡秘们,除了本身就具备不可知的威胁与危险以外,仅凭外表,却都隐含着极为强大可怕的精神侵蚀一般。
一眼望去,便是一些心智坚定的修行者,怕是也会在道心之中形成伴随一生的噩梦。
纵然是百里安,亦是在这一刻吃了不知这个世界规则、信息匮乏的亏。
他精神陷入瞬间恍惚,那些摇曳嘶鸣的碧绿幽青毒蛇声音忽远忽近。
靠在百里安身后的沧南衣在他肩头轻轻一拍。
百里安眼眸顿然变得清明起来,他眸光深凝,毫不犹豫重新召唤出天策钧山剑,单手握剑,于那蛇树身上用力深划出一道剑痕。
绿色的树汁混杂着猩红的鲜血自那深痕中泊泊涌出,自那树干上疯爬上来的‘银沙’们动作微微一凝,好似嗅到了什么极其吸引它们的气味一般,顿时掉头汇聚,朝着那流涌的伤口里快速流动而去,开始疯狂汲取那树汁于液体。
整个古木开始剧烈摇晃起来,那细密如银沙的蝎群光是汲取还不够,甚至密密麻麻地爬涌入那伤口之中,试图占据这个庞大的身躯,前往更深的根系里汲取更多的养分。
巨蟒仰天嘶鸣,千万树叶所化的细小毒蛇亦是调转方向,开始喷射獠牙下的毒液,攻击那四面八方围攻而来的银沙蝎群。
百里安趁此空挡,从这头树干越至另一棵古树之上。
索性这一次还算运气不错,身下古木并未如同方才那般诡异化蛇。
他单膝蹲在粗犷的树干间,肩靠古木,长时间的急奔,灵力血气难以回继,百里安开始剧烈喘息,呼吸炽痛如烈烧。
但在这万林顶立的遮光昏暗世界里,百里安一双幽蓝的眸子异常明亮冷静。
看着开始相互蚕食的两个本土怪物,百里安心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
这些诡异生物,它们相互之间,似乎无法抵抗同类的气息,这个世界里的生物,是通过相互蚕食对方,将同类视为可猎捕的绝佳食物而存活着的。
正如方才在林间奔跑,溪河之中的蝎女最先攻击的并非是他,而是那无首尸一般。
可见做为食物,那无首尸更具备诱惑性。
而他对于那蝎女而言,就好像是身躯即将腐朽,需要再寻一个新的皮俑做为更替之物,故而更费功夫,试图将他骗入桥上,吃掉内里,套上新的皮囊。
沧南衣语调里含着几分意外:“在方才那般危机逃命的情况下,你竟还能够分析出此地怪物身上的弱点?”
百里安苍白的面容间渗透着细细密密的汗水,脸上沾着飞奔时溅上泥点,衬得面容更显苍白无色,他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呼吸依旧不稳,索性身子微歪,靠在树上开始回补体力。
他低喘了一下,嗓音有些沙哑:“一味逃命防守,终将给这群怪异的东西给耗死,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若想真正从他们受伤存活获得安全,杀死他们,是唯一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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