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4章神识新世界
枝叶交掩的月光幽幽落在沧南衣的眼中,她面容间那抹很深的神色都随之隐了下去。
她收回手掌,手指却停留在百里安的眉心,指尖晕开一抹极温柔的纯色净光,光辉随之没入百里安的识海之中。
这一瞬间,如神灵启眸开眼,窥入内里识海天地。
便是隐藏在识海深处,那六道神符的秘密也随之一览无余。
如同六国神符世界的版图纤毫毕现地展示在了沧南衣的注视之下,每一笔符文流绘的轨迹,每一道精神世界所汇聚的长河山川,以及如同那未知神秘世界里被点燃开拓出来多少程度力量的六道神符。
所构建而成一个繁复庞然的山海天地世界,却是在她一眼之间,尽收于眼底。
纵观百里安的精神世界,饶是道行早已修至心如止水境界的沧南衣见此也不由心生动容。
对于万物苍生来说,其实一个人的精神识海是无形无限的,只是因个人先天诸多限制,寻常凡人,甚至都无法正常开启自己的识海。
而点燃识海,唯有汲纳灵力入体,以境界之力破开识海灵胎壁,故此才能够以神识遨游精神识海。
然而自我的神识就像是一把散发着光与热的火把,点燃着识海世界。
然而一个人的神识之力的强大程度,亦是与生俱来先天注定好的,甚至能够说,一名上清界的金仙,与那刚刚步入修行之道的修士,甚至绝大部分者都是一样的。
故此,点燃识海的那神识‘火把’,范围亦是极为有限。
唯有通过后天修行,日以继夜的积累,以神识之力分化淬炼出强大的精神里。
神识如火源,而那精神力则如木柴。
能够淬炼出的精神力越为强大,神识所照耀的光芒则越为广阔明亮。
神识不比灵根各有属性五行不一之分,世间若非精修精神符道者,大多数人的神识都是一样的。
唯有极个别得天独厚者,神识会与众不同。
而区分这神识不同的,则是看精神识海里,那神识光辉点燃的精神世界范围。
寻常修行者,能够点燃一屋范围之广的精神识海,便足以受用一生,毕竟修行一世,不论是实力、境界、还是寿元,其实与神识之力并无多大想干。
然能够点燃一池精神识海世界者,则可以专修精神术士,纵然灵根资质平平,也能够在精神术士这一道中,成为佼佼者存在。
从古至今,能够点燃一湖之广的精神世界,则可以成为此道之中的天才人物,甚至可以说,纵无灵根,借此特殊灵器法门,在自己短暂的修道一生里,都能够创造出显赫的光辉与成就。
沧南衣并非寻常修士,她诞生于太古世纪,以昆仑之名游走六道数百万年,所见所闻岂能以常理对待。
在她的印象之中,她曾误入过一方界域空间,其中飞猿鸟兽,山川河流,沙漠戈壁,一望无际,以她神识之力,竟是无法探之全部。…。。
就好似误入了一个神秘未知的国度。
她受困于其中千年,才堪堪破开虚妄,回到真实世界。
而那神秘的位面空间国度,却是泯灭于世间绝迹的混沌之神。
混沌之身自虚无中诞生,以意识问界三千,不具备性别、形体、个体。
而是意念之神,广域三千。
一念之间,可创万物山河,飞鸟游鱼走兽。
只是这样古老的神,最后也陨落在了那个苍朽的时代里。
只是不曾想,时隔苍苍不知岁月的历史,她竟是再次在一个人的精神世界里,看到了山河岁月的影子。
虽说人的识海无限大,单纯以个人的神识之力无法触及点亮,而六道神符却是有着超越六界常理的作弊能力,纵然是并未修行,并不具备任何精神力的识海,若能得六道神符认主。
都可以瞬间点燃六个版图的精神世界。
光是这一点,便足以胜过修行千年的符师术士。
但,也仅次于次。
若无足够的精神力支撑起这个庞大的精神世界,就会像是烧尽了干柴的烈火,渐渐归于死寂。
仅凭最初那点莹星之光,却勉强只能看到被六道身份点燃的世界轮廓罢了。
沧南衣曾想过,这六道神符既然能够择选百里安为主,那自然是有其道理的。
她也从不否认这小家伙的能耐本事,这六道神符能够在他手中大放异彩也不是什么奇事。
毕竟能得雪拂那小丫头看中选定的人,必然是最为适合继承这六道神符的。
只是沧南衣不曾能够想到,他竟然能够以尸魔之身做到这种程度。
距离他继承六道神符,也不过才一年多光景吧。
这六道神符能够点燃精神世界里的版图并非是一件难事,可将意识停留在这片精神世界里的沧南衣,却是分明能够感受到,这六道世界版图,却是明显有着得到扩张的痕迹。
六道神符被冲破的灵胎壁碎片光辉还虚浮在空间里,如点洒的细碎金子。
然而那扩张后的版图世界,似乎还未有多余的精神力如流水般扩充点亮占有,比之六道神符光辉点燃的熠熠世界,外扩新添的‘地图’世界,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的黑纱。
虽驱散了黑暗,可见‘新世界’的轮廓。
可其中光辉却远不及六道神符所占据的中心地带。
看起来更像是一副定格不动的山河墨画图。
而这墨色的山河墨画图,显然正是为他的神识之力开采新破出来的六方领域。
而光看新辟的精神世界范围,竟是比起内里六道神符中心位置,要广阔了十倍不止。
而那未着光辉点墨燃亮的墨色风景,不过是尚未以精神力照亮开启罢了。
若是给百里安足够的时间明显,以神识之力淬生精神力,开启整个六道版图世界,沧南衣甚至都无法料想,会是一般怎样难以想象的景象。…。。
而此刻,沧南衣在这片精神世界里,却也只能够感受到百里安近乎于无的稀薄精神力残存。
她实在不知这小家伙究竟做了什么,竟是能够将自己的精神力熬空到这种程度。
而然修行者也非是时时都以自身的神识之力连系着精神识海,这份连系的意识十分消耗精神力,长久开启识海,若不及时冥想回补精神力,极易导致精神力衰竭。
故此,若非主体主动点燃识海。
在精神世界里,都是关闭的黑暗状态。
这家伙精神力已然呈现疲态无以为继了,按照常理来说,这六道神符在无精神力的维续之下,也当归于暗寂。
断然不可能是这般煌煌明亮的灿然景象。
也罢……
这小子身上所藏的秘密,也早已不是一点两点了。
若是一一都需要认真探究,怕还真是得好生花费些功夫。
沧南衣松落手指,撤回神念。
垂眸看着百里安苍白的面容上已经可见汗珠争先恐后地从毛孔里细密渗透出来。
这小子的精神力虽不知何故,已然枯竭,想来左右也不过是在那珈蓝洞中发生了些什么。
这小家伙看她倒是看出了几分透彻来,心知这珈蓝洞,是整个昆仑十万群山中,她唯一不可窥视之地。
在里头与妖神搞出的一些小动作,倒也真是成功地瞒过了她的眼睛。
但这也算得上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这小子耗空了精神力,此刻沧南衣在他身上竟是未能感应到任何神识之力的气息。
甚至连他体内的血羽河也不知所踪。
前些日子,在青玄强硬的要求之下,为救西炎神君,他曾吸取他体内为大煞之气的神源之血。
如今再一杯酒下肚,醉得彻底,本就耗空的精神力心神稍有不慎,就会遭受那煞魂的反噬。
如今看来,这小子的心智也当真是异于常人。
醉酒醉得这般厉害,神识损耗得如此彻底,他竟还能稳住心神,不受反噬。
反倒是召出蝎儿用以恐吓威慑一二,竟是将小家伙吓成了这般模样。
这些天过去了,后遗症今夜才反噬爆发出来。
若是放着不管,这小家伙的身子怕是得出大乱子。
沧南衣愈发感到头疼了。
她行事素来稳重,极少出差错。
今日若非百里安喝酒误事,在这得理不饶人的一直拆她台,沧南衣也不会唤出这蝎儿来。
她唤此蝎儿,也是为了让这不省心的小家伙能够老实一些。
却是不成想,造就成如今这般局面。
看起来反倒就像是……她为老不尊,干了一件欺负后生的大坏事一般。
在仙陵城的时候,她就知晓了这小子怕蝎子,却是不曾想,面临地渊那般绝境都能够泰然处之的百里安,竟是能够给区区一只这样小的蝎子吓成了这副难以受控的状况。…。。
沧南衣无奈地捏着百里安冰冷苍白的下巴,轻轻摆弄了一下,只见此刻百里安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白得都发青了。
鬓发被汗水湿透更显乌黑,纵然是陷入昏迷状态,几乎看不到颜色的嘴唇也因为本能的痛苦而颤抖着。
太过于大爱无私,自是到了极致,以沧南衣如今的心性,当真做到了忘情无情。
对于百里安这副悲惨模样,她其实是难生怜悯之心的。
只是出于情理方面,这小子变成这样,是她一手造成的。
再怎么样,沧南衣都不好总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放任不管。
她轻叹一声。
想来今夜的书是读不成了。
挂在百里安一缕发丝下的那只银蝎子张牙舞爪地挥动着大钳子,流光闪烁,变化作一名银裙少女,皱着鼻子,一脸不善地看着百里安,不满道:
“至于这样吗?我纵是一只蝎子,可我原身生得也不至于这般狰狞丑陋,以至于叫你这小子每次见了我,都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她快给百里安的反应气死了。
蝎儿少女本就初次化形没有多久,她自认为她是万里挑一的银蝎子,模样身段在蝎界里那是一等一的好,纵然化为人类模样,也是极为出挑的。
可是外人尚未见到几个,尽把这小子吓个半死。
这叫她深受打击,当真是深深陷入自我怀疑当中,日后都不敢外出,生出了心理阴影来了。
沧南衣只淡淡看了那少女一眼。
喋喋不休抱怨个不停的蝎族少女顿时嘴巴一避,不敢吭声了。
沧南衣垂眸间,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百里安侧颈间。
为她手指触碰的那一小片肌肤,顿时显现出一道火焰形状的灵纹。
西炎神君的血中本就藏有万薪之火,而这小家伙体内却是炼化了司水神源。
这一火一水,本就水火难相容。
若是这小子能够拥有完整的司水神源倒也罢了,偏生只炼化了半颗。
神源薪火相克,这染了恶煞的万薪之火,对于相克之灵长物,必是势若疯狂的反噬焚烧殆尽。
此时难以抵抗的半枚司水神源非但无法起到保护百里安这具身体的作用,反而还会激起这神火之血的凶性,在将那司水神源以着疯狂之势燃噬了个干净之后,百里安这具身体,也不过是一根好烧的柴火罢了。
所以今夜这小子不是来读书,是来给她添堵的吗?
沧南衣半撑着百里安将将欲倒的身体,一只手绕过他的颈后,准备拎起他的后颈衣服将他提起先带回忘尘殿中再做打算。
可她手臂刚刚松开百里安的身子,他却好似要本能逃离她的气息似的,昏迷之中,死死拧着眉,做那无谓的抵抗,将身子往草丛里缩藏着。
他本就生得削瘦,虽这几年身量渐长,可骨架却依旧窄薄,挣扎之间身上那些如黑雾般厚密交错的业障却是显成了愈发鲜浓的对比,神情青涩年少的脸使劲往草里藏,瞧着竟是……有些可怜。
这家伙……怎么看起来与当初在地渊以身为她抗挡荒劫时,诚然已是两幅模样了。
然而,将他变做这副模样的人,却是她。
想到这里,却是让她内心极为罕见地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沧南衣也不知怎么想的,她神情漠然冷淡的收回了绕过他颈后的手,捏住他胸口衣襟,往自己肩上一扔,竟是将身体冰冷的少年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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