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一节国人
林翔微微一笑,身上肌肉瞬间膨胀,右肩略微朝后倾斜,带着充满爆炸性力量感的狂暴冲劲,挥拳重重迎上格雷克的拳锋。手打小说
病毒改造了细胞,宿主大脑与中枢神经系统也随着强化变得更加灵敏。思维速度更快,神经反应更敏捷,对外界信息的收集、观察能力早已远远超出正常人类感知器官能够承受的极限。在拥有九星寄生士实力的林翔看来,格雷克的动作实在太慢,根本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
他至少有上百种方法可以杀掉格雷克。但无论是哪一种方法,都没有直接用蛮力轰杀更干脆,更彻底,更具有震撼性。
伯尼和妮莉雅的忠诚勿容置疑,昆西的效忠多少带有一些投机的性质,他们都当众表明过态度,认同林翔成为唯一领导者。内心的狂热和突然进化成寄生士的惊喜,会使这种个人崇拜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继续维持下去。但是,不管是伯尼和妮莉雅,或者是昆西,他们都是在环境逼迫下,以半强制手段承认林翔是自己的主宰。换句话说,这种所谓的忠诚只会保持在相当有限的范围。他们缺少王彪和杨华的绝对服从,甚至是朋友一般的友谊基础。更多的时候,他们只能成为执行者,而不是参与者。
因此,林翔需要拿出更加令他们感到震撼和畏惧的手段,让他们明白自己能够给予一切,也能收回一切。
从普通人成为寄生士,已经让他们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震惊。随着时间推移,优越感和傲慢也会从他们内心深处慢慢萌芽、生长。林翔并不关心统治者是否残暴跋扈,也不想知道对方私生活究竟奢侈糜烂到什么程度。他只需要服从,绝对的服从,按照自己总体战略需求,从统治领地提供足够的资源。
如果,把一名高高在上的寄生士打回普通人,彻底剥夺拥有的一切,哪怕他曾经是个没有异能的常人,也绝对无法承受如此惨重的打击。
有威胁,才有动力,才会觉得拥有一切的珍贵,才会对赋予自己能力,并且随时能够将其剥夺的林翔永远心存畏惧,感恩戴德,绝对效忠。
“轰”
两只拳头瞬间撞在一起,力量碰撞产生出一个小小的圆形能量场,它仅仅只闪现了一瞬,就在林翔那股无法阻挡的狂暴力量挤压下,朝着格雷克所在的方向迅速推移,狂奔,直至彻底吞噬整条手臂。
格雷克脸上的狰狞笑容瞬间凝固。他浑身上下都爆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右拳已经不复存在,扑面而来的巨力摧毁了整条手臂,把骨头和肌肉全部碾压成散碎的渣块。他猛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整个人朝着身后大床仰面翻倒。
这一切的速度实在太快,前后间隔最多不超过零点五秒,格雷克整个右肩已经完全坍塌,中央脊椎和所有肋骨全部都被震碎,强大的力场直接波及心脏和其它附属器官。仅仅只是一拳,就让他彻底丧失引以为骄傲的力量,永远变成一个废人。
“不”
躺在床上,格雷克大张的鼻孔中喷着道道粗气,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已经不存在的胳膊,又艰难地转过头,用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站在面前的林翔,连连爆发出高亢的尖叫。只有这样,才能释放出他内心深处前所未有的恐惧的震惊。
“不,我不相信你,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格雷克粗糙的脸上满是痛苦和屈辱。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有着你无法想象的神秘。”
林翔慢慢收回右拳,斜睨着已近濒死的格雷克,冷冷地说:“变异力量固然强大,却不是控制这个世界的唯一方法。你太自信,太傲慢。你只需要服从,就能得到活下去并且继续统治这座城市的机会。但是你拒绝了。”
“不我愿意,我愿意接受你的任何条件”
忽然,格雷克像打了激素一样猛然从床上坐起,疯狂地伸出残存的左手朝林翔连连空抓,口中喷溅着腥浓血沫拼命咆哮:“求你求你让我活下去”
林翔垂着头,不为所动地看着他。
“如果单单依靠哀求和企怜就能得到宽恕,这个世界永远也不会存在罪恶。”
林翔眼眸里释放出冰寒的光芒:“机会只有一次,任何人,都一样。”
格雷克脸上一僵,用最后精力聚集起来的专注目光迅速变得散乱,大量血液流失使他的面色像死一样灰白。长长地呼了口气,带着口中尤不甘心的喃喃,还有被失望和恐惧占据的心,身体不由自主朝后慢慢仰倒,重重摔落在大床正中。
“怎么可能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
自始至终,林翔身上都没有散发出变异者的气息。尽管这是现实,可是格雷克至死也不相信,他的双眼一直圆睁,再也没有合拢。
看着背对房间走来,目光有如深沉静水般清澈的林翔,守候在门口的伯尼等人本能地躬下身,带着充满整个面孔的恭顺,以最谦卑的态度分列在两边。
林翔径自从三人中间穿过,走向与房间连通的走廊。在擦身而过的刹那,人们听见他以平淡无波,却又令人无法抗拒的口气说:“伯尼,从现在起,你就是苍影城的新城主。”
地球终究要围绕太阳旋转,这个世界因此拥有光明与黑暗的区别,黑夜与白昼交替轮换,严寒与酷暑轮流值守,谁也无法更改,也永远不可能违逆自然。
寒冷不会因为地域和人种不同而产生差异。无论在地球的任何角落,都必须经受严冬煎熬,苦苦等待着春暖花开的另外一年。
但是,这需要时间。
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光滑的蛋形建筑表面,到处布满坑坑凹凹的弹痕。洁白的墙壁被硝烟熏成一片焦黑,到处都能看到炮弹爆炸留下的放射状痕迹。把身体凑近地面,可以闻到泥土中散发出一股浓烈的火药味。
木杆上的尸体大多已经腐烂。虽然是冬天,死者也不可能违背自然规律永远保持完整。绵软的肉块从尸体身上慢慢下坠,疯狂入侵的细菌摧毁了细密的肌肉组织,让它们发酵,变酸,释放出大量水份,液化一系列紧张有序的准备工作全部完成之后,坚硬的肌肉也变成比浆糊还要黏烂的浓浆。释放在空气中令人欲呕的恶臭,吸引着饥饿的小虫子从洞穴里跑出来,用锋利的牙齿撕开肿胀的死人皮肤,钻进去,大口吞咽着难得的美食。
很多尸体只剩下骨头,不时有一团团腐肉从死者身上坠下。天空中随时能够看见巫鹫的影子,它们早已吃饱,或者是对腐烂的肉浆彻底失去了兴趣,正在这片散发着熏人尸臭的土地上空来回盘旋,寻找更加新鲜、美味的肉食。
刘宇晨趴在只剩下一半的窗户背后,端着一挺口径粗大的巴雷特狙击步枪,乌黑的枪口在手臂控制下,以难以察觉的速度缓缓移动着,把数百米外一个被枯黄灌木遮挡的模糊身影,慢慢纳入瞄准镜里的黑色十字中央。
“砰”
巨大的后座力沉重地撞在刘宇晨肩上,将他推得猛然退后了近十公分。他在瞄准镜中看得很清楚就在枪口喷出火花的瞬间,潜伏的黑影也仿佛被某种重物迎面撞上,喷溅出一片灿烂鲜红的血花,双手分朝两边散开,倒仰着躺在身后薄薄的积雪上,无力地抽搐着。
“第一百七十九个。”
默念着头脑中以个位形式堆积增加的数字,他飞快拉开枪膛,清出滚烫的弹壳,又从旁边的弹药箱里摸出一枚杀伤力巨大的子弹,轻轻压入弹仓。
反叛军的围困仍在继续。虽然拥有完备的后勤供应系统,战斗人员的补充却无法跟上损失的速度。即便使用了死者回收重新提取蛋白质的方法,从培养舱中制造的试管人数量依然越来越少。加上制作材料和电力供应等方面的问题,他们的动作也显得尤为僵硬,缺少柔韧性,与其说是战士,不如说是拥有武器,站在掩体背后却不知道回避的活靶。
叛军每天都会派出一名士兵与城内联系,克里克斯的要求从来都没有变过交出约瑟芬会长,无条件投降。
刘宇晨不是傻瓜,旷日持久的叛乱和三名副会长怪异的举动,已经让他隐隐约约能够察觉被战争掩盖的阴谋气息。
死多少人并不重要,约瑟芬会长才是反叛者计划中最核心的存在。
那个躺在病榻上半死不活的老女人,显然掌握着某种秘密。莱斯尔、萝拉和克里克斯都想得到它,掌握它,控制它。如果单纯只是为了得到城市和医生联合协会的主掌权,他们早就派遣军队把这座残破的城市直接碾平,不留一个活口。
与外界的地面联系已经全部中断。只有分布在欧洲和南美的六座城市依然保持着无线电联络。不过,这个数字同样也在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减少。两个星期以前是六座,上周有四座,到前天为止,只有最后一座城市发来联络电文,信息也非常简短。从那以后,刘宇晨再也没有收到过来自外界的消息。
困守,是一个死局。
刘宇晨非常清楚这一点,但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改变目前的困境。战死者越来越多,留守城内的自然人不是被杀就是叛逃。从上星期开始,整个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只剩下他和约瑟芬两个真正的人类,以及不到三千名培养人士兵。
防御缺口越来越大,按照命令,所有士兵已经放弃其它附属建筑,全部集中到主体大楼内部进行防守。即便如此,越来越猛烈的攻击仍在迅速消耗士兵数量,无法得到优质材料的补充兵源战斗力日益下降,破局,只是时间问题。
刘宇晨不知道自己还能守多久。为了填补战力缺口,他已经转变身份成为一名普通士兵。几天战斗下来,死在枪下的人已近两百,他自己也被流弹命中数次,如果不是得益于城内完备的治疗设备,恐怕早就和那些挂在木杆上的人一样,成为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微微挺起上身,凝望着远方的战火。从硝烟、火焰和剧烈的爆炸中,刘宇晨感觉到了一点模糊的熟悉味道。
那是死亡的味道。
他不是寄生士,也没有任何变异能力。从旧时代活到现在,完全是利用精密医疗器械和内部器官移植手术的结果。
医生联合协会掌握着世界上最先进的生物科技。即便是在旧时代,它的前身英国皇家医学理事会,就已经获得大量不为人知的多项医学成果。那些拥有会员身份的医学精英比外界想象中更加疯狂,他们曾经成功让两名实验者互换大脑,或者在人类与其它动物之间进行肢体更替,从而达到变更新陈代谢,延长寿命的最终目的。
地球科技其实远比外界想象中要先进得多。出于保密和所谓的“战略需要”,各国、各大机构、跨国财团都严守自己的研究成果。无论在旧时代还是废土世界,“科学无国界”永远都是一句狗屁不通的废话。
刘宇晨本能地觉得约瑟芬会长手中可能控制着某项技术的关键部分。也正因为如此,莱斯尔、萝拉和克里克斯才会假意迎奉。以求得到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不过,这个过程实在太漫长,倍受煎熬的他们实在无法忍受,只能以叛乱的形式强行索取。
就算猜中真正的答案,又有什么用呢
现状已经一片混乱,二十四号生命之城被团团包围,无论空中还是地下都无法逃脱。结局只能是死。
一百多年感觉好长,活够了。
把狙击步枪轻轻放在身边,屈起腿,靠着墙壁坐下,刘宇晨眼前似乎又闪现出那一幕幕早已消失在时间长河中的画面。
他是一个华裔。
也许是因为父母遗传的缘故,在多伦多上学的时候,他就表现出超乎寻常的记忆力和求知欲。八岁那年,他把邻居养的一只猫弄到地下室里解剖,观察完整体内部构造之后,在学校内刊上发表了一篇猫科动物与人类的对比论文,引起当地医院一名主治医师注意,继而与他联系,并且引导他对医学研究产生浓厚的兴趣。
十四对的时候,刘宇晨已经被皇家医学理事会破格接收为会员。他在医学方面的卓著表现和独特个人见解,使众多老会员大为震惊。当时,身为理事长的约瑟芬对他青睐有加,经常安排他参加重要病例会诊和临床试验,更给予优厚待遇让他专注于研究。
刘宇晨从未去过中国。当然,这指的是战前。
他曾经问过身为哈佛大学工科博士的父亲,得到的答案却是:“我们可能这辈子都不再回去。那片土地只看中政治和金钱,依靠科学和技术,你甚至连自己都无法养活。”
刘宇晨一直不明白这句话究竟指的是什么。直到十五岁那年,驻加大使馆的一名参赞叩响家门,以国家需要的名义,要求父亲回国的时候,他第一次看见气质儒雅的父亲,竟然愤怒得如同随时可能把人活活撕碎的狂狮。
“我回去能做什么继续呆在办公室一杯茶水一张报纸的发呆还是在独立研究成果报后面加上无数不相干的人名在我妻子分娩的重要关头,负责接产的医生和护士为了看明星演唱会直播,竟然让她躺在病床上,疼得整整惨叫了两个小时。等到他们心满意足回来的时候,我妻子已经诞下孩子,自己却因为流血过多而死亡。医院对此只用一句“医疗事故”就轻松掩过。两千五百六十一块赔偿,这还是法院判决后的结果哈哈哈哈这些钱连买条贵点儿的狗都不够,居然可以换来一条人命。我还回去做什么难道继续去过这种连狗都不如的生活吗”
参赞走了以后,父亲开始酗酒。他经常喝得大醉,然后一个人跑到天台上,朝着东面默默流泪。
十七岁,父亲因为车祸重伤。刘宇晨得到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弥留的父亲只说了最后一句话。
“不管怎么样,你毕竟是一个中国人。”
也许是因为这个理由,刘宇晨一直呆在二十四号生命之城,而没有选择坐落在其它洲域的城市。
国家和种族的界限早已随着旧时代毁灭烟消云散,可是血脉中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
想到这里,刘宇晨自嘲地笑了笑,抓过摆在旁边的巴雷特,继续在瞄准镜中寻找新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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