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宜都,夷陵,吴军大营
就在朱然大军覆灭的第二日,陆逊也终于从高林亭的败兵那里收到了这个噩耗……
此时的陆逊正在帐中享用早餐,但这下子,他哪还有心情下咽,手中的木箸也不由得掉在地上,前所未有的呆滞浮现在他的脸上。
最终,陆逊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愤怒和伤感,没有失态,仰天长叹道:“义封终究还是为张飞所败!”
虽然知道张飞这路军马的目标一定是夺下高林亭,但没想到朱然坚如磐石的防守,还是没能抵挡住汉军,而且竟然只坚持了半日,甚至没能等陆逊派兵援救。
陆逊立刻召集众人,告诉了他们朱然的败报,诸将得知高林亭失守,也是万分震惊。
为了知道整个战局的经过,陆逊立刻严肃地询问朱然麾下的士卒:“蜀军是如何攻破我军营寨的,快说!”
那几个残兵败将于是便将汉军打造了可移动楼橹、投石车、大盾等物,然后大举攻寨的事告诉陆逊等人,甚至从江陵来的吴兵发生哗变,导致当阳汉军攻破南寨的事情也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想来蜀军定有名巧相助,又将细作混入我军寨中!”陆逊也算明白汉军是如何拔寨的,不禁连连摇头道,“义封乃谨慎之人,为何没能识破?”
朱然和骆统现在都没有回来,众将猜测二人多半已为国捐躯,心中皆是悲凉不已。
韩当忍不住第一个开口道:“都督,高亭林失守,张飞便可南下攻取枝江、甚至江陵!这该如何是好!”
“江陵城高池深,又有吴王亲自镇守,想来张飞不会如此大胆!”不过徐盛却认为张飞进攻江陵的可能性极低,“张飞若敢图谋江陵,我等便可乘船顺江而下,前去救援!”
“确实!眼下枝江最为危机!”周泰对此也表示赞同,“吕子衡麾下兵马甚少,又遭新败,如何敌得了张飞大军!”
宿将宋谦思忖片刻后,也开口道:“张飞既是强行攻破高林亭,自身的伤亡亦不会小,或许要休整两日,再图进兵!”
战局陡然骤变,李异、谢旌等将同样各有各的看法。可陆逊这时却打断了众人的议论,豁然起身,正色道:“宋谦、徐盛听令!”
“在!”二将精神一振,大步出列。
“我命你二人先率五千人马,前往枝江,如若遇到蜀军攻城,则伺机而动,骚扰蜀军后翼,但切记不可恋战。”
“若蜀军未至,你二人则在枝江城外驻扎,绝不可贸然出兵!”
陆逊说到这里,却也沉声道:“如若枝江已失,你二人便即刻返回!”
张飞这路军马的可怕与危害程度远远超过了刘备率领的汉军主力,这让陆逊不得不再三谨慎,不排除张飞率兵疾行,连夜攻打枝江的可能。
“唯!”二将从陆逊那里领了令箭后,即刻出帐点兵。
待到宋谦与徐盛走后,陆逊又向沮水与漳水河畔派出十余名斥候,此刻他一定要尽快掌握汉军的动向,然后才能决定下一步行动。
同时,陆逊又派人提醒镇守江陵的孙权,让他提防城内原属关羽的一千守军。朱然正是因为内应而败,眼下这些士卒便是江陵可能存在的隐患。
天幸孙权已经把关羽原来任命的重要官吏全部调走,想要从内部攻破江陵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斥候们立刻出发,往北而去。到了下午,一名经验丰富的斥候率先回营,告知陆逊汉军已在麦城大量聚集。
沮水和漳水往南汇聚成沮漳水,然后流入长江。而江陵位于沮漳水之东,麦城与枝江位于沮漳水之西,汉军如果屯扎在麦城,那么多半是要攻打枝江。
“可知是何人领兵?”为了进一步确认,陆逊又追问那名斥候。
“大旗上写着‘汉车骑将军张飞’!”斥候如实回答道,“为首的那个骑黑马的黑脸将军,正是张飞。”
“可曾看清楚了!”陆逊倒是不担心这个斥候撒谎,就怕有人假冒张飞,吸引吴军的注意力。
“张飞当年曾随周公瑾一同攻打江陵,小人那时尚在军中,故而认得!”这名斥候从军十余年,也算是个老资历,因此他确信看到的就是张飞。
既然张飞真的来了,众将也都纷纷说道:“都督,张飞亲至,定是来攻取枝江!”
还好陆逊警惕性强,先让宋谦与徐盛去枝江防御,这样汉军就休想轻易夺下枝江。
但陆逊不知为何,始终觉得张飞的行军速度似乎比自己预料中的要慢一些,莫非汉军真的是因为强行破寨,故而损失惨重吗?
想到这里,陆逊又对那名斥候说道:“你再去麦城一带打探,张飞如若要攻枝江,必然率领大军!”
“唯!”那名斥候知道事情紧急,也不耽搁,火速出帐上马,继续去北面探听汉军的动静。
同时,陆逊又让人去北面的荆山一带探听动静。张飞若真要来攻枝江,不会不顾虑吴军前来支援,那么离张飞最近的黄权,极有可能派兵从荆山小路前来相助。
荆州,宜都,夷陵,汉军大营
而汉军这边,张飞精挑细选的信使终于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到达黄权的江北大营。黄权立刻将信使火速送过长江,让他把捷报送到刘备那里。
这个时候,刘备因为天气寒冷,晚饭过后便在帐中烤火取暖,在收到张飞送来的书信后,刘备顿时心花怒放,身上的寒意完全消失殆尽。
“快传太尉!”刘备激动地对着账外高呼道。
而此时的法正,正独自卧在床榻之上,蜷缩着被单,微微地颤抖着。
他并不是因为寒冷而发抖,而是这段日子以来,右腹又出现了剧痛的症状。
也怪法正这段日子以来太过操劳,虽是与吴军对峙,未曾交兵,但他也不免巡视各营,检查军中装备和士卒斗志,同时去附近勘察地形,思索破敌之策。
正因如此,樊阿给法正调配的新药,法正不是忘记饮了,就是错过了最佳的饮用时间,外加天气转凉,中药的配制和剂量也需适当调整,这一点莫说刘备,就是法正也不懂其中门道。
虽然刘备也几次想去成都请樊阿到军中看护法正,但不知是樊阿有事耽搁了,还是游历过于投入,以至现在还未从南中归来。
如此一来,法正这病焉能不复发。
“好在这疼痛不如当初那般严重……”法正在榻上逐渐适应这种痛感,心中却隐约有些担忧,“只是此事决不能让圣上知道,否则他必让我回成都。”
“眼下正是我军与东吴决胜之时,这种时候,怎能少得了我!”
其实自己的身体究竟如何,法正比谁都清楚,即便经过樊阿的医治,他也感觉到身体再难恢复到往日那般。如果真的要他余生都在家中喝药疗养,那对法正来说比死还痛苦,何况也不见得能多活几年。
士为知己者死,眼下法正唯一想要的,就是帮刘备击败吴军,重夺荆州。
“太尉,圣上有请!”就在这时,账外忽然响起了士卒的声音。由于法正地位崇高,又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寻常士卒不敢轻易进帐禀报,只能在帐外礼貌地传唤。
“知道了。”法正淡淡地说完后,翻身从榻上站起,整理了一下衣服后,宛如平日一般若无其事地走出营帐。
少时,法正来到刘备的中军大帐。只是一踏进去,法正就看到了刘备满脸难以克制的喜悦,于是忍不住问道:“不知何事,竟让陛下如此欢喜?莫不是翼德将军那里又有捷报传来?”
“真是什么事也瞒不住孝直你啊!”刘备哈哈大笑后,便将张飞送来的书信递与法正,“三弟强攻拿下高林亭!一举歼灭近九千吴兵!甚至还生擒了敌方主将朱然!”
法正闻言也是惊奇不已,再仔细读过张飞的书信后,也是惊叹道:“翼德将军之威猛,不减当年啊!”
已伤亡六千的代价击杀了这么多吴军,惨烈是惨烈了点,但至少还是成功夺下高林亭,并使朱然这支军马灰飞烟灭,吴军此刻必然内心胆寒,这对汉军来说实在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然而,刘备在无比的兴奋之余,却也反应过来,张飞歼灭这么多吴兵,却只字不提俘虏了多少人,看来也是用了一些非常手段。
想到这里,刘备不禁心中默叹,张飞此举究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是因为关羽之死,故意泄愤吴兵呢?
不过眼下刘备还是不想在这种事情上纠结,他立刻询问法正:“翼德既打算详攻枝江,孝直以为我军该如何行动?”
法正思忖片刻后,随即开口道:“我大军被陆逊堵在夷陵,一时难以进兵,不如速令黄公衡派兵出荆山相助,为翼德将军造势!”
法正的话虽是有理,但刘备也微微皱眉道:“公衡麾下士卒不过五千余人,若是分兵,只恐兵力不足……何况乃陆逊多谋之人,万一让吴军堵住山路,我军若进退两难,则必然形势危急!”
汉军若想从江北大营前去张飞那里,必然要走荆山,但从来往的信使口中得知,那里的山路极其难走,车辆无法通行,粮草运送就是一大难题。汉军走出荆山虽然不难,但极有可能有去无回,甚至被吴军包围。
毕竟张飞和黄权都只是虚张声势,刘备并不想让他们贸然与吴军主力进行决战。
“陛下之忧是也!臣料想陆逊也会派人留意荆山动静!”法正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低声道,“依臣之见,可令黄公衡如此这般……”
听完法正的建议,刘备顿时连连称妙:“好,就依孝直之见!”
“陛下,我军也应详装进攻吴军大营,给陆逊施压,令其难以派出大队人马前去救援!”法正这时又提议道。
此刻夷陵一带的吴军已是五万不到,而刘备麾下有雄兵近七万,陆逊必然对汉军主力有所顾忌,岂能给枝江分去太多援兵。那么张飞的压力也会减轻许多,甚至还能伺机进攻。
刘备对法正的话深以为然,他立刻令水军都督杜路准备数队船只,顺江而下,逼近吴军大营。同时又令张南、刘封、傅彤三人各率兵四千,徘徊于长江西岸,以壮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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