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江跃听到柳大师这番话,非但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这才应该是这个神棍的真实面目吧?
先前各种道貌岸然,胸襟开阔,只不过是维持人设的演戏罢了。
高处阴阴笑道:“我还是希望他们进来了。”
“老高,你好阴暗啊。”
“哈哈,彼此彼此。”
“老高,咱们事先可说好了,出场费可不能含糊。”
“担心什么?闫长官都敲定的事,你还担心钱跑了不成?放心在里边待着吧。待上五六个小时,再出去交个差。九位数落袋,岂不美滋滋?”
“呵呵,分到咱们头上,也就五分之一。”柳大师语气里颇有些不情不愿。
“五分之一你还嫌少不成?”高大处长有些不悦。
“算了算了,不提这个。你不是说三楼有个咖啡馆么?”
“就从这个口子出去,马上就到。不过咱们得动静小点,可别惊动那几个混蛋。就算死,也得让他们做个糊涂鬼。”
他们动静其实真的很小。
可他们万万想不到,这隔墙有耳,还是隔了好几面墙,而且是一只顺风耳。
虽然对话不长,可江跃听得目瞪口呆。
他的三观又一次被刷新。
听这口气,这柳大师极有可能是个水货,是和高大处长串通一气来骗出场费的。
而且,很可能那个闫长官也有份。
不然的话,这么高的出场费,几个行动处处长都觉得不可思议,这闫长官却慷慨大气得很,大手一挥就同意了。
虽然说用的是公家的钱,可这么糟践,也太明显了不是?
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
关键是,这是几百个人的大案件呢。
要是进来一圈,上亿报酬拿走,事情却没办好,到时候怎么交代?怎么说服其他人?
难道说,这个柳大师不是水货,他真有把握办好这个差?
江跃想想,还是觉得不可能。
到目前为止,他可谓是一点头绪都没找着。看似找到了姐姐的一只手表,可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江跃还是整理不出什么头绪来。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姐姐他们肯定是遭遇了什么变故。
江跃实在想不通,他们到时候怎么堂而皇之地把这上亿报酬领走?
出场费你要的高,这没问题。
问题是,你啥事都没办好,钱却拿走了,这可说不过去。
就算超自然行动局是个很有钱的部门,可也不是开善堂的。上亿资金流出,绝不可能一点审计都没有。
好歹得有个勉强看得过去的说法不是?
随着脚步声的不断接近,四个人已经上到三楼,从消防通道走出,穿过门廊,进入了斜对面一家咖啡厅。
江跃透过玻璃门,和各种衣物的缝隙,看到对面四个人。
除了高处和柳大师外,那个女助理也寸步不离。
剩下一名,则是高处的心腹。
果然是少了一个人,少的那个,是高处带进来的另一个队员。
柳大师不是说十绝死地么?
这个高处怎么放心丢下一名心腹手下?
难道那名队员已经死了
看这几个人的表情神态,显然也不像是死了队友的。就算他们不把队友性命太当回事,情绪是造不了假的。
看他们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绝不像是死了手下的样子。
江跃暗暗气恼。
林子大了,果然什么鸟都有。
这超自然行动局,既有罗处这种实干派,也有高处这种败类。
看高处这样子,哪里像是在办案?
哪里像是把几百条性命放在心上的样子?这样的人,能指望他扛事?能指望他救人民群众于危难之间?
做梦!
听他刚才的语气,他更关心的明显是怎么分钱,怎么中饱私囊。
江跃正恼火着,对面那条消防通道又传出脚步声。
很快,先前失踪不见的那名高处的手下,也找到了咖啡厅。
“高处,总闸已经关了。现在整个商场,除非是自带发电的,其他绝不可能有电。”
“很好,小陆,你和小姜躲在暗处,用心盯着点。一旦发现那几个人的身影,不要惊动,立刻来报。”
“是。”
江跃听了这话,可就有些头疼了。
对方这架势明显是要在咖啡厅久留了,听他们之前的口气,似乎要在这里头待上五六个小时。
江跃哪有心思陪他们空耗着?
可这要是走出店门,一定会出现在门廊上。
两条门廊对面,是挑空的。根本没有视线阻隔,一览无余。
除非江跃他们会隐身,否则只要出店门,对面就一定看得到他们。
江跃蹑手蹑脚溜进了里间,打开手机迅速输入一段文字,将刚才发生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罗处听说高处和那柳大师,竟要谋害他们性命,那张没什么表情的扑克脸,也布满了阴沉煞气。
“你们在这里等我,先不要走动,我出去一下。”
江跃又猫着腰,走出里间。缓缓朝店门口靠近。
店里各种衣架衣物,倒是不担心被发现。
江跃站在口子的盆栽后面,远远观察起来。
那两个人,的确是高处手下的能手。一个人走动巡逻,另一个人必然是潜伏在暗处观察。
等另一个暗处观察的人走动,先前走动的那个人就会默契地隐藏在暗处观察。
这一静一动,配合得非常默契。
江跃观察了一阵,总算找到了一些规律。
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离最近一个消防通道的口子,也就十几米。
现在要做的,就是避开这两人的耳目,出现在那个口子上。
只要出现在那个口子上,江跃就有办法。
可是,就这十几米的距离,要顺利过去而不被发现,难度却非常大。
江跃努力静心下来,不急不躁。
这时候,绝不能打草惊蛇。
足足一刻钟过去,江跃竟真等到了一个机会。
咖啡店里头的高处,竟走出门来,吩咐其中一名手下去另一家美食店,取一些食物来。
这无疑给了江跃一个好机会。
剩下一个耳目,绝不可能覆盖全场。
果然,当剩下那个耳目朝另一个方向巡逻而去时,江跃顺利抓住机会,几乎是两秒钟内,便闪身抵达了那道消防通道的口子。
这个口子,与对方几个人正好对面。中间隔着的,是挑空的空间。
只不过,江跃是在二楼,对方是在三楼。
江跃进了这条通道,就不用担心被对方察觉了。
当下快速下到一楼,转悠到对面咖啡厅附近的楼道,沟通智灵,施展复制者技能!
虚空一道微不可察的波动后,江跃变身完成。
赫然成了大腹便便,顶上荒芜的闫长官!
学着闫长官的气派,江跃迈起了官步,缓缓从咖啡厅那条楼道走上楼来。
“闫长官?”
那名巡逻者小姜显然也听到了楼道的脚步声,埋伏在一边观察。见到上楼的竟是闫长官,显然大吃一惊。
“小高呢?”江跃学着闫长官的语气。
“在咖啡厅,闫长官,我去通报一声。”
“前面带路吧。”江跃淡淡道。
闫长官发话,这名队员也不敢忤逆,带着江跃走到了咖啡厅。
高处正和柳大师在一个隔间里窃窃私语,忽然见到闫长官驾到,不禁有些意外。
“闫长官,您怎么来了?就您一个人?”
“怎么?我不能进来?”江跃一副意味深长的口气。
“不是,不是!只是没想到,惊动您亲自前来。”高处有些尴尬,连忙给江跃让座。
柳大师似乎也有些难堪。
终究是大师的人设,索要的是一分钟三十万的报酬,却在这里喝着咖啡,着实有点对不住金主爸爸。
不过大师终究是大师,短暂的尴尬后,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闫长官,局面基本上已经得到控制。”
“哦?”
高处连忙接茬:“我们已经找好了恰当的理由,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
“什么理由?”江跃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只得顺着他们的口气,不动声色地问。
“是这样的。柳大师经过一番专业勘察后,发现这个云山时代广场残留了一个巨大的法阵残余。这个法阵非常恐怖,身处其中的生灵,会被瞬间挪移到未知的虚空去,生死不明。这种传送法阵,据说是史前荒古时代才存在的东西。具体什么情况,还得柳大师进行专业解说。”
柳大师矜持地喝了一口咖啡。
“自古天机不可泄露。这个法阵的威力……我只能说,深不可测啊!幸运的是,它的覆盖面只是小小一个云山时代广场,而且似乎时限只能维持十二个小时。如果这个法阵要是针对整个星城,那失踪的人,可就不是几百人这么简单了。所以,本大师觉得,此次事件虽然不幸,但却是不幸中的大幸啊。”
“那这个法阵,万一要是再启动呢?”
“不存在的!”柳大师一脸浩然正气,“本大师耗费巨大心血,不惜牺牲多年道基,将那阵基破坏。这个法阵,我担保,绝对不会再次启动。从现在开始,云山时代广场绝对安全!”
真的假的?
江跃不禁暗自嘀咕。
法阵这个东西,江跃也是这次回盘石岭,才真真实实见识到,说到底他目前还不是特别在行。
听柳大师煞有介事的样子,似乎很像那么回事。
挪移法阵?这不是小说中提到的空间传送么?
虽说这个世界已经被诡异入侵,可这才几天时间,怎么空间传送都出来了?这哪怕是仙侠小说里头,也是比较高阶的存在,一般要到中后期才出现啊。
怎么如今这诡异入侵,程序都不走了吗?直接上高度?
如果不是牵涉到家人,江跃也不会那么在意。事关家人安危,哪怕知道这个柳大师极有可能是个水货,江跃还是免不了暗暗担心。
以这柳大师和高处先前对话流露出的品性,这货明显是个道貌岸然,阴险狠毒的小人。
他所谓的牺牲个人道基,江跃连半个标点都不信。
牺牲道基怎么没见你少了一根毛?怎么还有心思在这喝咖啡闲扯淡?
“闫长官,柳大师在业界的口碑还是有目共睹的。他说法阵不会重启,外界肯定是信得过的。我觉得,这个说法完全说得过去。”
江跃心头着实有些糊涂。
他们到底是真把这个法阵给解决了,还是只想找一个看上去说得过去的说法?好领取那高额的出场费?
“小高啊,你确定,这中间的所有环节,都不会出问题?”
高处沉吟道:“我推演过好几遍,应该是不会存在什么大的纰漏。唯一担心的是那失踪的几百个人,有点不好交代,尤其是担心他们的家属会闹事。不过这些现在都是可预期的。诡异时代来临,哪天不发生一些诡异的事?我相信人民群众已经有心理准备的。”
如果不是大局为重,江跃真相一巴掌呼过去。
神特么人民群众有心理准备!
这就是吃着皇粮,拿着俸禄,国家重点栽培的人才?
这特么的言谈之间,老百姓的性命在他嘴里,轻飘飘的好像就是个数字,连蚂蚁都不如?
人民群众有心理准备,就活该去死?
你怎么不去死?你家人怎么不去死?
国家养得你白白嫩嫩的,就是让你说说风凉话的么?
江跃费劲洪荒之力,压制住火气,淡淡道:“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一批人也进了时代广场?你们这个说法,能说服他们吗?”
“老罗?他懂什么法阵吗?他有柳大师懂天机吗?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而已。刚才柳大师给他推了一卦,他们一行人,极大可能活不过今天。是吧?柳大师?”
柳大师呵呵一笑:“高处啊,你都说了天机不可泄露,为何总把天机挂在嘴边呢?”
“哦哦,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寻思着,闫长官也不是外人。”
“闫长官,如果你器重那个罗处长,他也是可以不死的。如果你无所谓,那么他是必死无疑。”
柳大师的话含含糊糊,没把话说死,留了很大余地。
这是神棍一向的作风,从不把话说死,始终留有解释反转的余地。
江跃心中一动。
几个意思?
看这柳大师的口气,不像是在吹牛皮。
难道这厮真不是神棍,真有那么几把刷子不成?
不然的话,哪来这么大的口气,一言可定人生死?
不是说这个法阵已经失效了么?难道这商场内还有别的什么玄机不成?
老实讲,别说是别有玄机,就是柳大师所说的十绝死地,所谓的远古法阵,江跃连毛都没看到。
他其实很想让柳大师带他去看看法阵在什么地方。
可他怕弄巧成拙。
万一,柳大师和高处说得煞有介事,只是他们早就编造好的一段鬼话呢?根本不存在什么法阵呢?
而真正的闫长官其实对此是早已知情。
那样的话,江跃只要一张口问,必然当场露馅。
算了,现在一切都不明朗,还是不要发力过猛,以至于打草惊蛇。
先套套这俩混蛋的话。
高处却忽然问:“闫长官,您进来之前一直在外面吧?你确定罗腾他们几个,都进了商场么?”
“当然进了。”江跃正色道,“他罗腾主动请战,军令如山,怎么可能说进又不进?”
“可我们在商场并没有碰到他们,这几个家伙,不会躲在角落里,玩什么阴的吧?”高处长忍不住道。
“罗腾这个人,不简单的,小高,你可不能小看他。前面几个案子,他都办得不错。”
高处有些尴尬,只要说到能力,高处总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他们是从地下那个入口进的?”柳大师又问了一句。
“对。”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柳大师眉头有些皱了起来。
“这就不对劲了!先前在地下室,我用秘法搜索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他们在地下停车场。”
“地下那么多车,也许他们躲在某一部车里?”
柳大师森然摇头:“别说车里,就是墙缝里,只要他们是活人,有呼吸,有阳气,我就有办法搜到他们。”
“这就怪了啊。”江跃顺着他的口气叹道。
“会不会,他们进了地下入口,很快又乘电梯上了地面楼层?柳大师,要不,咱们在地面楼层再搜一搜?”高处提议。
柳大师诡异一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搜?”
“哦?”江跃和高处有些惊讶。
“地下室不接阳气,与地面隔绝,相对好操作一些。如果是大晚上,其实地面也不难搜索。奈何现在是大白天,操作起来相对麻烦一些。所以,我让高处派人把电闸给关了。光线黯淡一些,相对好办一些。”
“那要搜索完这三四层楼,需得多久?”高处忍不住问。
“急什么?咱们不是要在里面待五六个小时么?还愁这一时半会儿?还是那句话,只要他们在商场内,他们的生死就在我一念之间。当然,他们没进来,又当另说。”
柳大师一副得道高人,胸有成竹的样子。
高处长正要开口,忽然咖啡厅外传来咚的一声。
这声音响得有点突兀,有点诡异。
便连柳大师都有些惊讶,纷纷探头朝外张望。
透过玻璃,刚好可以看到外面走廊。
他们看到一张脸,一张惊恐的脸。
更诡异的是,这张脸居然是倒过来的。脑袋朝下,腿朝上。
这个诡异的姿势就好像整个人倒吊在走廊的天花板上。
“小姜?”高处惊呼一声。
这张倒吊的脸,竟是他的心腹手下。此刻竟倒悬在走廊的天花板上,表情无比惊恐,双手倒垂,虚空惊恐地挥舞着,试图抓住什么。
可惜,走廊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点,无论他们双手怎么抓,始终无法抓到什么。
高处连忙摸向腰间,掏出枪支。
好赖也是个行动处长,这个时候再怎么怂,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心腹手下见死不救。
更何况,现场除了他,就是柳大师和闫长官。
总不能让长官去冲锋陷阵吧?
就在他要冲出咖啡厅时,那张脸忽然上提。就好像上面有什么力量,猛然一拽,直接拖走了。
速度之快,让人看着头皮直发麻。
等高处冲出走廊,小姜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顶上天花板出现了一个破洞,正好容得下一个人的身体。
“小陆?”
高处长惊魂未定,死死抓着手上枪支,低声呼叫着另一名心腹手下,同时警惕地盯着顶上天花板。
生怕忽然破出一个洞来,伸出一只魔爪,直接把他也给拖了上去。
“小陆!”
高处长连呼两声,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朝门廊转角处一看,却看到一只皮鞋脱落在转角处。高处长拿着枪的手,不禁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贴着走廊外围的玻璃护栏,一步一步朝拐角处挪去。
额头的冷汗不断冒出。
看得出来,高处长此刻很怂很惧怕。
之所以贴着走廊外围的玻璃护栏,那是因为越靠近走廊外围,视野角度越大。接近转角的地方,视角会更好,而且还可以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
一旦有什么变故,他也可以有更充足的时间做出反应。
能做到行动五处处长,高某人这点基础素质还是有的,倒不是纯粹一个废物篓子。
拐角处,那只皮鞋突兀地丢弃在地。
等高处长视野彻底看清拐角处的另一边,他又惊呆了。
只见走廊尽头拐角后,一条长长的血印,一直拖向远方,直到走廊尽头,消失右侧一个入口处。
这个入口,是一个游戏室。
这种游戏室,是商业广场的标配。里边各种抓娃娃的机子,抓游戏币的机子,还有各种跳舞机,游戏机,钓鱼机等等……
鞋子显然是小陆的鞋子,血印多半也是小陆的血印。
就在高处狐疑之间,走廊天花板上,传来一声沉闷的惨叫。
接着,血水跟下雨似的,滴滴答答从原先小姜消失的那个破洞里下雨似的滴落下来。
很快,走廊附近那一片,已经溅满了惨烈的血水。
高处再也控制不住,快步跑回。
抬手砰砰砰连开数枪!
顶上天花板立刻出现好几个弹孔。
然后是一片绝望的沉寂。
就在高处长惊疑不定时,那个破洞忽然又探出一物。
高处长毫不犹豫,抬手就是一枪。
砰!
这一枪居然准准命中。
等他看清楚时,高处长彻底傻了,这探出来的,赫然是小姜的脑袋。
小姜两眼死死瞪着,表情充满惊恐和绝望。
额头一个血洞,正是高处刚才一枪命中的地方。
而他的脖子上,有一个更大的血洞,筋骨都被撕扯开了。
看这惨烈的伤口,明显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咬开。先前那滴滴答答的血水,一看就是脖子大动脉被咬破。
嘭!
小姜的身体绝望地坠了下来,砸在了门廊上,早已断气多时。只是双目死死瞪着,死不瞑目。
高处整个人彻底不好了。
看向正走到咖啡厅门口的柳大师:“大师,这是你的手笔吗?”
柳大师脸色苍白:“怎么可能?我只对那几个人下手,怎么可能对自己人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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