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块枣糕后朱标也不再多言,这种大事急切不得,该许诺的也许诺了,相信察罕应该也有了决断,于是岔开话题问起辽东女真的情况。
斡朵里、胡里改、桃温、脱斡怜、孛苦江五个最大的女贞万户府现如今都是归于纳哈出统辖,虽然也有部分已同高丽取得联系,也有一些暗中同大明有些往来,但辽东之主毕竟还是纳哈出。
察罕也是知无不言,其实他们对女贞也是极为提防的,毕竟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前例就在不远,建国灭辽南下攻宋,虽然最后在南宋和蒙古的围攻下灭国,但女真的战力却让人记忆深刻。
现如今辽东气候苦寒,真论起来还要比草原更艰难,女真这等黑山白水之间的渔猎民族,他们从小就要和野兽进行搏斗,要么丧生于野兽的口中,要么就是猎兽得食。
如此一来人口定然上不去,但能活下来的青壮必定是悍勇强健,这是恶劣的生存环境所造就的,纳哈出手下有女真骑士,但人数不多也不是成建的,他也怕被反客为主。
朱标同察罕交谈了一个多时辰,天南地北民政军务都浅谈了几句,还是颇为投契的,然后朱标就起身准备离去了。
“世子不妨多出去逛逛,京城繁华锦绣多有意趣,若是有人寻衅也不必多加理会,自会有人料理。”
察罕起身恭谨的应了一声,朱标笑道:“逛完后若得闲暇可入宫找我,倒时再请世子尝尝宫中御厨的手艺。”
然后也就不再多说径直离去,说一千道一万也不如让察罕亲眼看看现如今的大明,虽谈不上人人富足安康,但相比前些年的乱世来说,一个璀璨的盛世已经开始展露雏形了。
察罕作为纳哈出最信重的长子,辽东之地的少主,眼界还是有的,应当清楚,中原一统所能爆发出的潜力有多么恐怖,就算现在还能倚仗辽东地利负隅顽抗,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注定的。
大明能够失败许多次,但最坏的后果也不过是修养几年就可再战,而现在的草原和高丽连一战的力量都没有,更别说一场败战会如何。
所以朱标不怕察罕会选错,也不相信纳哈出会有破釜沉舟的气魄,所以该保持的姿态还是要端住,如果他们爷俩聪明,就会推辞掉国公之爵,以辽东换一个世袭罔替的侯爵。
其实换做别人以辽东换一个国公之爵还是绰绰有余的,但纳哈出毕竟是跟老朱有间隙,当年纳哈出做的是有些不合规矩,自家父皇可也是个记仇的人。
何况纳哈出毕竟是蒙古顶级贵族,出身地位不是大明现在那些蒙将可比的,朱标也不想军中再多一个蒙古山头。
车驾回返宫中,过了承天门朱标就下车步行了,沿途不时有文武官员上前见礼说话,一一安抚过后站在内五龙桥有些迟疑,是去谨身殿陪自己父皇用午膳,还是回自己东宫用膳呢。
他们父子俩口味其实不一样,喜爱的菜品也不同,由于皇后娘娘规定宫中一应用度都要节俭,午膳就只有那么几道菜汤,顾着皇帝就定是要委屈太子了,而回东宫那就都是顾着太子殿下了。
这时正巧遇见通政使陈佑宗从谨身殿那边过来,这就巧了,朱标本就打算这几日要同陈佑宗谈谈的,方才自己将人家女儿的陪嫁园子送给了外人,纵然是太子储君也该有个说法。
他对外人尚且宽厚有加更别说是对自己的嫡系心腹了,陈佑宗自然而然的上前见礼:“微臣拜见殿下。“
朱标伸手扶住道:“免礼,爱卿这是才从父皇那出来?”
陈佑宗应道:“是楚王殿下送来的奏章,山西赈灾颇为顺利,只是难免有几个硕鼠,涉及地方官场以及世族需要圣上御笔亲断。”
朱标抬步朝着文华殿方向走去,陈佑宗略慢半步跟在左侧:“楚王殿下也有亲笔信交由通政使司转递给殿下,现在就在微臣身上,方才入殿陈奏时还疑惑殿下怎么不在。”
朱标负手笑道:“纳哈出之子亲赴京城本宫怎么好不亲自去见一见呢,辽东现在可是重中之重啊。”
“方才同察罕逛了一圈游园都有些饿了,爱卿陪本宫用顿午膳吧,正好爱卿也好久没见过韵清了”
陈佑宗风趣的应了一声:“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俩人谈笑片刻后陈佑宗突然说道:“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说否?”
朱标脚步放慢了一些道:“你我君臣何须忌讳,直言即可。”
陈佑宗沉吟片刻道“纳哈出坐拥二十万大军盘踞金山,乃是我大明心腹之患,如今难得有机会兵不血刃尽收辽东之地,此可谓天赐良机,其子单骑入京颇显诚意,殿下何不将游园相赠以示亲善。”
朱标皱眉道:“游园乃是韵清陪嫁,爱卿耗费心力调集苏杭名匠所修,为的是解韵清思乡之情,这赠与外人恐怖不太合适。”
“殿下多虑了,一座园林而已,韵清若知此园能为殿下解忧效难亦会欣喜不已,何况就是这等特殊之物,才好让察罕明白殿下对他们父子的看重之意,若是能免我大明一场血战,那是多少园林都换不回来的啊。”
朱标叹道:“爱卿老成谋国之言,本宫谨受教了,就照卿所言而办吧。”
陈佑宗赶忙谦虚道:“殿下言重了,为殿下解忧以报知遇之恩本就是臣的职责所在。”
君臣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很快就到了文华殿,落座后朱标先接过朱棢的信看了一遍,基本将他从京城出发的大小诸事都写了一遍,颇为繁杂琐碎,不过也可见其心意,朱标还是挺满意的,老三到底是个聪明人。
看完信后见常洛华还没来就问道:“太子妃不在宫中?”
留在东宫伺候的福多赶忙回道:“回爷的话,一个时辰前皇后娘娘派人将太子妃请去坤宁宫了,奴婢估摸着得下午才能回来。”
朱标点点头吩咐道:“小灶还热着吧,去弄几道酒菜,本宫要同陈爱卿在这儿用午膳。”
“诺。”
很快酒菜就上来了,陈佑宗通古博今又担着通政使司衙门的主官,这天下诸多事宜都要经过他的手传达上下,自然有的是话题可以讲,这顿饭朱标用的很是舒心。
朱标放下筷子道:“这么说蔡本是与魏观有隙,才会屡屡上奏弹劾魏观的了。”
陈佑宗捋须道:“魏观就任苏州之后明教化,正风俗、制定学仪、考订经史、行乡饮酒礼建学舍,革除苛政弊政,去岁经吏部考核课绩为天下最,自然不会是如蔡本所奏那般心有异图。”
朱标笑道:“这就奇怪了,一个是苏州指挥使一个是苏州知府,两者本该各司其职,一文一武分管不同,平日也难有交涉,为何会如此间隙呢?”
陈佑宗有些不好开口了,蔡本原是圣上的贴身小校,是淮西起事时的老部下,屡建功勋而封千户,开国后就任苏州卫指挥使。
苏州是什么地方,原是张士诚的腹地,张士诚在苏州苦心经营了十一年之久,苏州百姓还是颇为怀念其宽柔之治的,张士诚小名九四,传闻苏州还有人偷偷地给他烧九四香。
自开国以来苏州倒是没出什么造反的头目,但拒不出仕整日作些崇古贬今诗词的书生倒是不少,由此也就可知圣上派遣蔡本为苏州指挥使是为何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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