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停了,积雪依旧在,依旧冷,要直接就这么坐在雪地里睡一个晚上那只怕是要被冻出个什么好歹来。
可场间除了那位和尚与许长安之外都非常人,一群修行者尤其是还有着一位手拿星碎且为上三境的大修行者,就这么在雪地里被活活冻死,这要是传出去的话光凭想象都能知道是如何可笑。
若他们一行就这么交代在这片雪地中,想到那位院长得知这件事的表情或许会更加有趣。
修行者也是人,但修行者的身体素质明显是要高于常人。
再如何高的身体素质相对比起来也会有个限度,可这场大雪很明显是无法超过这个限度。
至于林婴在雪地中训练打滚更是冬季的家常便饭,也是每一位镇南军都经历过的事情。
很多人都在思考镇南军为何能成为大昌王朝最为精锐的一支军队,精壮的战马,精良的装备是必需品,但那些战士们呢?
有人说是因为那里的守将是北昌武道第一强者,也有人说镇南军的成员都是从其他军队中挑选出最精锐的来组成这支军队。
但这样的说法林平归与林婴根本就不承认,拆东墙补西墙不是林平归的作风,每一个加入镇南军的人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他们唯一所不普通的就是那颗心不普通。
那些心怀这些好奇的人如果能去南境看上一眼,必然不会再有所疑惑。
每一项荣誉都不是平白得来的,面对那些疑问林平归和镇南军的回答通常只有一个,你若能,你也可以。
许长安坐在那张马鞍上并没有睡觉。他目前无法修行,也无法盘膝冥想,如此坐在雪地里自然是睡不着的。
睡不着怎么办?那就只能去劈山,整整一个晚上他都在劈山,他的努力并非是无用之功,只是比起整座山的大小来说不那么明显罢了。这点许长安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任何气馁。
不明显跟没有用的差距很大,不明显就代表着至少还是有用的。有用就够了,能不能劈开交给时间去解决。
或许他的鼓励来源于体内的那个阵法,来源于布下阵法的那个人。世间唯一的那个人,比起那人的六十年,恐怕再如何悲叹命运不公的人都会自惭形秽。
那个人的六十年是鼓励,那个人的三年是诱惑。
每当许长安想要懈怠之时仿佛心里都有一个声音在狠狠的骂自己‘老子六十年都坚持过来了,你的这座大山又算什么东西?真特妈的瞎救你了!’
以许长安的性格在平日里自然是不会忍气吞声,不过就算回骂也只是在骂自己罢了,因为那道声音来源于他自己。
在那个阵法面前,许长安没有理由去放弃和松懈。
而那位和尚则是上半身躺在杨贺九的那条黑色长匣上,两条腿随意耷拉在雪地里,虽然冰凉,但待遇却是要好过场间众人。
除了许长安为什么要去望舒楼外,场间人又开始好奇这个和尚去望舒楼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一个接一个的去送死?可这俩人看上去又偏偏是这么怕死。
不过也无人白费口舌的去问,因为那个和尚口中说出来的话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一男一女姓姜的姐弟俩一声不吭,只是盘膝坐在各自的马鞍上,双目紧闭。
女子不时睁开双眼看着对面的杨贺九,好几次还是止住了想要去问那把剑是什么来头的想法,因为她的心里或许早就有了答案。无论是谁都能看出那不是一把普通的剑,这个只有六根手指的青年男子也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而当这两种不普通重合在一起,放到大昌王朝这个即便疆域异常辽阔的国家内,也还是能轻易锁定那名男子的身份,那就是灵学院。
这个问题本就不难猜测,如果杨贺九来自东方,则必然是会与狂书阁有关,放到南方肯定与剑圣大人有着些许干系,而放到北方,只能是灵学院。
并非是说草窝里就跳不出金凤凰,但相对比来说大多数人还是更加愿意相信梧桐枝上才能更容易落下凤凰来。
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之时,许长安早已浑身湿透,不是雪水,而是汗水。
念力劈山不是说只要肚子不饿口不渴就能一直劈的,力气总会用尽,念力亦是一样。
整整一夜的劈山让这位少年已是头昏脑涨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都无法确认现在天空亮起的到底是太阳还是月亮。
就这样,在许长安呕吐着吃了半块干馒头之后,被林婴异常鄙视的搀扶到马背上,一行人重新开始上路。
行不多远后困意袭来,许长安脑海中经过剧烈的天人交战后再也无法抵抗住周公的邀请,便趴在林婴背上沉沉的睡去,也顾不上思考自己会不会被作为枕头的林婴给甩下马背再狠狠的踹上两脚。
战马虽然颠簸,却也好过连颗依靠的大树都没有的雪地。
这番待遇不由看的那位双眼发黑的和尚满脸羡慕,从四人在似锦城相遇,再到齐国边境,这段路程虽然遥远却还是能经常路过一座小城,再不济也会遇到小镇和驿馆那些可提供居住的地方,所以这和尚一路上跟着三人吃好喝好睡的舒服,不免心生得意自己果真是没有跟错人。
可自打出了齐国边境,经历了那场战斗之后,风餐露宿的他自然也是睡不着的,再看一眼自己前方那位驾马的男子,狠狠咽了口唾沫,赶紧双手合十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是他感觉到这样有些恶心,别说是一位面容英俊的青年男子了,就算面前有着一张朽木棺材他也可以一脸满足的躺进去美美睡上一觉,可躺棺材里睡觉跟真正进棺材又不太一样,杨贺九的那把剑太过锋利,他不敢。
林婴在前方驾马,对于许长安突然趴在自己背上的动作并未不满,甚至连眉头微皱一下都没有过,只是始终观察着雪地里的动静。
军营里长大的女子并不太为在意男女有别这种事情,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负伤,到那时候有人给你包扎伤口了你跟我说男女有别?那你死一百次都不算委屈。
根据一行人脑子里东拼西凑来的地图,他们这一行需要走上很久才能走出这片雪地,前些天一路上还能听到杨贺九身后那位和尚絮絮叨叨的抱怨,可时间久了那和尚连大口呼吸都懒得张嘴,便就只能听到四匹战马的铁蹄在雪地里不停的踩出一声声酥响。
如此白天赶路,晚上露宿十余天后,不是一行人坚持不住,而是那四匹马已经再无法坚持。
马吃饱休息好远比人重要的多,人是比较能凑合的生物,但马若是照顾不好便跑不了路,再累死了便只能徒步前行,那无疑是更加危险。
这十余天来,众人都有些感谢这一场又一场的大雪,而不是之前那样盯着满地白雪思考着要如何睡觉。
原因就是这场大雪带来了水,他们携带的水早已喝完,而一路行来别说水源了,连块石头都找不到一块可以靠上。
积雪久而不化,渴了便从雪地里抓上一把放到口中,虽然冰凉却也是能够为人体所用。
偶尔路过碰到几颗挂满冰柱的大树,不管刚行上多远距离,众人都要拴上马匹在那颗光秃秃的大树上围靠一圈来休息睡上一会儿。
行了一路,远处已经可以见到一座座山坡,这就代表着他们的地图没有错。
根据姜茗与林婴脑海中所记着的地形,在第十天的傍晚,终于是找着了一处山洞,虽然没有食物补充,但至少有个安身之所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可这处山洞很不对劲,杨贺九眉头紧皱,立马取出星碎站在众人面前,而后把那条黑色长匣递给了许长安。
林婴见到杨贺九的动作也是异常警惕了起来,鼻尖忽然抽动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地面,赶忙握紧手中长枪。
想要后撤依然是来不及,漫天箭雨从山洞内飞了出来。
林婴与许长安在与齐国边军那场战斗中疑惑的问题终于是来了,箭雨的密集度比许长安见过最为细密的渔网还要更密集,在这场箭雨飞来的轨迹里空中再也找不到一片完整的雪花。
寒风开始呼啸,羽箭破风声清晰可闻。
众人见状都是大感不妙,赶忙拿出武器呈战斗状态,那位和尚则是赶忙躲在了杨贺九的身后。
许长安瞬间打开那条黑色长匣,内部贴着的一枚枚金饼也都现了出来,即便是经过两个月的花销,里面还是有着满满的一层。
许长安赶忙双手举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盾牌,没有后退,而是向前踏了一步,想为众人拦住那漫天箭雨。
不过盾牌太小,只是护住许长安自己或许可以,想要全部拦住自然是不可能。
杨贺九星碎出鞘,想要再次出剑,可他并没有来得及出这一剑。
有一个人居然比杨贺九的剑还要更快,快到杨贺九只是刚拔出星碎那人的刀便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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