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沃的平原喂养出了强壮的战马,肥美的牛羊养成了北方汉子的壮硕体魄。
那些令敌国闻风丧胆的大昌铁骑,在这座守备看起来脆弱不堪的小城,居然撞到了厚厚的一层钢板,此事若是传出,只怕其他国家会去重新安排大昌铁骑在这个世界的地位。
无论是谁也无法想到会有这种变故,连林平归都有些担心这次的攻城会给那些骑兵的士气带来沉重的打压。
战无不胜的军队怕的不是失败,而是毫无理由的失败,他们根本不会明白那扇看起来弱小的城门为何却迟迟无法攻破。
军队已经集结完毕,汇集到北城门位置。
林平归守在城门通道处,城门上方的雨水不停从他的面前滴落,这位汉子透过那些雨帘看着自己面前的铁骑微微点了点头,心里忍不住想到‘幸好不是镇南军。’
那些骑兵反应过来的速度远超过他的想象,事实上就算西城门没有关闭,他也无法确定自己一定可以在东城的那些骑兵发起进攻之前就从城内赶去,更来不及匆忙应对之后再转而赶到北城。
这些骑兵都尚如此,若来的是他带领的镇南军,他还真没有把握能够再安然守在这里。
军队没有选择从周围去包围那位中年汉子,而是保持了相当的距离。
有了距离才能更好的冲锋,骑兵最强的特点便在于足够的距离内可以高速冲锋给敌人带来无法承受的杀伤力,可这场天降秋雨明显大大削弱了那些骑兵最为强大的优势。
被大雨摧残到泥泞不堪的地面让那些战马无法再保有原来的速度,战力折损了不少。
即便如此这位本朝第一武道强者也不敢掉以轻心,大昌骑兵的战力和素质他最为清楚不过。
宽厚的手掌向前伸出,接住从城门滴落下来的雨水,而后紧握成拳,林平归动了!
他没有选择借助通道狭小的地形优势来固守城门,而是主动出击!
双腿骤然发力,城门通道处的石板地面瞬间碎裂,如迟迟等不到雨水滋润而干涸龟裂的大地一般。
这场秋雨,滋润不了林平归脚下踩踏出的地面。
伴随着那声闷响,他已经向前冲刺了数丈之远!
一人守城还胆敢主动出击?面对这种挑衅,那些战马和战士可绝对不会当做看不见,即便被秋雨淋成落汤鸡一般,却也是战意十足。
铁蹄从水坑中拖拽出来,连带着甩不掉的淤泥奋力向前冲锋,战士们已经亮出了自己的长枪。
一杆长枪袭来,林平归左手瞬间握住,另一只宽厚如木盆般的手掌用力抓住战马的脖颈位置,双腿发力抵住地面的淤泥。
那匹强壮的战马居然再也无法向前冲刺一步!
五指收缩,战马脖颈位置的甲胄急速变形,向内深陷。
那匹被扼住咽喉的战马重重的喘着粗气,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弹不得,双眼猩红的盯着面前的那位汉子,充满了愤怒。
周围还在向前冲锋的骑兵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幅不可思议的画面,他们想象不到自己面前的到底还是不是一个人。
林平归没有停留,左手轻轻一扯,那名士兵便被轻易拖拽下来,右手抓住逃不掉的那匹战马向自己身边拉拽,而后朝着周围已经涌过来的其他骑兵奋力扔去。
......
......
没错,就是将那匹战马扔了出去,那匹战马或许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林平归的这些动作没有停留,也没有蓄力,看起来更像是水到渠成一般。
接下来,那些骑兵和战马看到了他们一辈子都不敢再忘记的画面。
连带着浑身的雨水,一匹战马重重的向着自己砸来,那些骑兵的第一反应不是掉头,而是下意识的向前刺出了手中的长枪。
林平归站在原地略微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因为这个动作可以保住他们的性命,不至于被战马重重砸死。
数杆长枪几乎同时刺到那匹战马背上的甲胄,刺穿!却无法深入,更无法把它拦截下来。
强大的冲击力由枪杆位置传来,被那匹飞来战马作为目标的战士们重重的向后摔倒了出去。
可他们胯下的战马可就再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被同类撞倒侧翻在地,有些马腿已然被压断,在脏水中不停挣扎发出一阵阵的悲鸣,好几匹甚至再也无法站起身来。
这看起来不像是厮杀和战斗。经常呆在军营的那些战士绝对不会对这种画面感到陌生,他们感觉到自己仿佛已经来到了训练营,面前的那位中年汉子正是负责训练他们的长官。
只是,这是场实战而已。
被林平归拖拽在地的那名士兵快速从地上爬起来,迅速撤到后方。盯着那位如一座大山般立在那里的壮汉忽感到有些眼熟,揉了揉眼睛大声喊道:“那是!林统领!”
在雷雨交加的天气,和战马奔腾的场地中,他的这句话根本泛不起一丝轻微的涟漪,但那些前冲的骑兵却都已经慢慢停下了步伐。
不是因为他们听到了那位士兵口中的话,而是他们已经通过刚才的情形猜到了那人是谁。
领头的军官已经把手中长枪交给了身旁的同僚,下马往前快步跑去,拱手问道:“敢问可是林统领?”
“如果我不是,那么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对敌如此轻视,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属下明白!”
军官脱下身上护甲,随意扔到一旁。整个人趴倒在泥泞不堪的水洼之中,两只胳膊撑住地面,向身后大声喊道,“崽子们,上军棍!”
以枪杆代棍,挨了几十军棍后,那位军官从水坑中站起身子来,重新跨上战马,在战与不战之间有所徘徊。
“东西两门你们不用去想。至于南门的那个人,他的那把剑很锋利。你们唯一的选择只有本统领镇守的这扇北门。”林平归把手中夺来的长枪随意向前扔了回去说到。
长枪斜刺入地面,溅起的水花连带着淤泥一同拍打在前方战马的脸上,那匹高头大马猛烈晃动着头脑,显然很是不满,可待看到又重新回到城门通道位置的那位汉子,燃起的怒火便又再次被风雨浇灭。
那位军官已经重新穿好了身上的盔甲,抬起手来随意抹掉脸上沾染着的污泥,从地面上用力拔出那杆长枪,向后大声喊道:“崽子们,前面的那位是林统领,为本朝武道第一强者,要是不想折胳膊断腿儿甚至把命丢在这里,那就赶紧撤,躲的远远的。”
林平归这个人不仅是本朝的武道第一强者,更是整个大昌军方的偶像,这些战士们对于林平归的崇拜甚至要远超过对于圣天子的敬重。
所以身后的那些战士并没有丝毫的退意,因为错过这次机会,他们将不会再有与林平归碰撞的机会,守家卫国的战士们为了心目中的那点追求,可以把性命安危先丢到一边。
军官看到自己身后的那些战士,愤怒说到:“我大昌军纪严明!军法有明令规定战士们可以死,但不可轻易送死!你们这是在违乱军纪!当严惩不贷!”
......
见战士们无动于衷,那位军官有些得意的笑了一下,他现在或许可以自豪的挺起胸膛,同时大声的赞叹一句‘真不愧是老子带出来的兵!’
但他没有,因为他们是来屠城的,他不敢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话来,他不愿意有朝一日返乡之后听同乡人说起,自己曾经带着一支军队围了一个本朝的城池。
重新卸下盔甲,去掉长枪上的枪头,向着身旁随意扔去,趴在地上接着说到:“那就先严惩!”
身后的数百名骑兵听到严惩二字并无不满,而是双眼格外明亮,纷纷用力去掉枪头,卸下盔甲。下马后自动分成两队,一队手握长枪,一队双臂撑在地面。
军棍声开始很有规律的响起。
林平归看着那些污泥中趴倒着的男儿,看着那一杆杆在空中不停抬起落下,飘舞着的红缨,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自言自语的嘟囔道:“没有枪尖的长枪?有意思。”
两支队伍开始互换,直到夜色降临才重新跨上战马将要再次冲锋,身体上的疼痛止不住心头里的兴奋,在这片凄凉的夜色之中再没有枪尖闪烁着的寒芒,只有那一抹抹红缨在空中飘散舞动。
......
城内的居民大多都点上了灯火,享受着已经准备好的晚饭。
晚饭过后听着外面的雨声和雷声,裹着温暖的被褥美美的睡上一觉,是再舒服不过的事情。
在这种天气里,没有人会愿意出门,更没有人会选择来到城门,也不会看到城门外倒着一匹匹再也站不起来的军马,和那些躺在泥泞地面里重重喘着粗气的无甲战士,还有地面上被泥土裹住却又无法掩饰它们色彩的一抹抹红缨。
若是城内居民得知这座城正在发生如何危险的事情,并不会去同情那些士兵,甚至还会对他们的遭遇而拍手叫好。
可依旧稳稳立在城门口的那位中年壮汉,确是为那些战士的无奈而感到一阵阵的心疼,铁血柔情大约便是如此。
仰头望天,想着若有一日镇南军到了这一步,自己的心情当会如何?
不过他们没注意到,或者说懒得理会的是,好像有一只大黑耗子从城门位置跑了回去,两只空空的竹筐已经翻到在地,怀中紧抱着那条扁担,模样显得异常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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