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午时,隔壁余明的母亲张氏正巧喊他回家吃饭,见着红衣女子立刻眼神就变得有些怪异的盯着她家的这位小邻居,再看向自家儿子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甚至还极为有心的问候一句红衣女子要不要一块儿回家凑合一顿。
至于余明,那更是丝毫不讲任何义气的溜烟就跑。大人的心思他们这些孩子自然是琢磨不清。
不过许长安转身看着张氏的眼神,却觉着有些眼熟。不记得是不是今年春天谁家娶媳妇的时候那老公公看自家儿媳妇的模样?
见红衣女子无动于衷,张氏无奈只好领着自家儿子回屋,走到院子里的时候还不忘踮起脚来透过不高的院墙再观察一遍隔壁的情况。
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不是总说长安是你的便宜儿子吗?要是不出意外的话那姑娘应该就是你未来的儿媳妇了......”
小小少年听到这话立马就上了脸,老气横秋的捋了捋还没长出胡须的细嫩下巴,自言自语的喃喃说道:“这儿媳妇看起来可不便宜啊......”
张氏看到自家儿子的模样,忍不住笑骂了两句,虽有羡慕却也无妒。
“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会在我家吗?”许长安试探问道。
红衣少女抬起头来仔细的思考了一会儿回到:“鱼好吃。”
“这鱼是从城外捕捞来的,与大多数鱼吃起来都是一个样。”少年拆台说到。
少女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并没有回答少年的话,转而问道:“你与张三粗很熟?”
许长安听到这话一惊,他不知道少女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但是想起那位矮胖汉子,少年的直觉告诉自己与张三粗很熟好像不是什么幸事,忙摆手说到:“不熟,不熟的,我都不知道他的筐子里卖的是什么东西。”
也不管他的话是不是托词,少女再问:“你叫许长安?”
在许长安看来,面前的这名红衣女子处处充满了神秘,为何她会对自己这么了解?
少年咽了咽口水说到:“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刚才那个人告诉我的,他说你很小气,抓了你的鱼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嘛。”
许长安不知如何回话,他现在只想着怎么去问红衣少女是什么人,城内到底要发生什么事。
“你爹是不是姓李?”
许长安回过神来,像看着傻子一样看着红衣少女,眼神里充满了怪异,无语说到:“我姓许,我爹也姓许。我爷爷.....虽然我没见过我爷爷,但我感觉他应该也姓许。”
少女自言自语的嘀咕道:“那就奇怪了。”
许长安见怪不怪的说到:“大家都说我的名字奇怪,我听说有个地方叫长安,我这个名字似乎是按照那座城取的,姑娘你去过长安吗?里面是不是有许多人与我的名字一样?”
“你问题很多诶。”少女不满说到。
少年无语,从头到尾就是她一直在问,怎么自己只提了一个问题就成话多了?
或许是无聊,少女瞥了眼旁边安安静静站在自己旁边的许长安问道:“你爷爷的爷爷姓不姓李?”
少年脸色阴沉,他从来都不是那种老老实实受人摆布的人,或许之前是,但自从搬到了西城,受了不少张三粗的荼毒之后自己很少再有过这么忍气吞声的模样。
许长安怒容满面的抬起头来,待看到那张好看干净的脸庞,以及充满期待的大眼睛时瞬间就泄了气,有气无力的回了句:“不姓李。”
少女也不失落,看起来就是那么随意问上两句。
许长安鼓起勇气再次提问:“这些天来大家都说城内来了三个奇怪的人,另外两人我见过了,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南,你知不知道城内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
“你的意思是我也很奇怪?”
许长安点了点头:“你在城西,我在想城东是不是还隐藏着一个,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少女懒散的解释道:“我与他们不是一路的,也懒得守在城门口做什么。至于另外两人......”
城南城北各一人,少女与另外两人不认识,这个问题那位英俊的青年男子与许长安解释过,所以他也并没有怀疑少女的这句话。
“另外两人如何?”
少女撇了撇嘴:“吃了你几天鱼,告诉你也无妨。祖龙皇帝遇刺,在路北河畔驾崩。”
从西城门出,行不多远便能见到一条河,那河便是路北河。
路北河极长,少年闲暇时分经常顺着河流往上游行去,却总是不见其尽头,也有人说这条河根本就没有尽头。
怪不得,怪不得水中会有刀子,怪不得鱼突然变得难吃了起来,染了血水的鱼别人吃不出来怎么回事,可许长安却不一样。搬到西城一年时间,他的一天三顿几乎都是来自那条河,再细微的差别也总是能品尝出来。
按张三粗的原话就是‘哪怕上游有人撒尿,味道被河水冲的再淡,鱼肉吃到嘴里这小子也能尝出几分咸淡来’。
这话虽然听着恶心,但却不是瞎话。
少年惊问到:“所以城内有关系的人接连搬离是因为?!”
“屠城。”
许长安一下子坐倒在地面,过于恐惧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少年不明白他爹为何要赶在自己生辰之前连夜搬走而把自己丢在这里,这对他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少年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到:“不对不对,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件事一定是机密,城南的那人怎么都不肯说,你为什么会知道?而且还会这么容易的说了出来?而且,而且啊,你既然知道要屠城,为什么又来到这里?没有人会过来送死对不对?我爹告诉我他去谈生意去了,那他一定就是去谈生意去了!”
少年说到最后已经开始有了哭腔。
红衣少女被许长安的这些话扰的心烦,在少年开始哭哭啼啼之前伸手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没好气的说到:“我能说出来是因为我不是从都城来的人。”
许长安微微一愣,揉了揉自己的脑门稍微冷静了一下再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红衣少女佯怒说到:“你烦不烦?我饿了,赶紧做饭!”
许长安有些委屈,默默捡起岸边早已没了反应的鱼儿向着屋内走去。
少女看着这幅画面一个憋不住,开始大笑了起来。
九月初九,红衰翠减,唯独一抹抹菊黄竞相争艳,妄放而不凋。
秋鸟似乎也嫌这幅画面太过凄凉,懒得再去叫上两声,只忙着修筑自己的新巢,没有了茂密枝叶的遮盖做掩护,盯着树下顽皮的孩童或许在考虑是不是要修的再高上一些?
城中双手握着比自己还要高上半头扫帚的枯瘦清道夫,看着一望无际的满地枯黄陷入了沉思之中。
挑着磨得发亮的扁担汉子,脚踩一路枯叶,也不叫卖,漫无目的的东头西头来回转悠,碰到个慈眉善目的买家想买上点尝尝味道,汉子却是半分薄面也不给,一口‘不卖老流氓’让对面那张老脸久违的感受到了年少时期才有过的训斥感觉,拄着拐杖誓要敲死那个矮胖孙子。
城北一位异常高大的中年壮汉随意坐在一间酒馆,右手如拿着一件小孩玩具般握着一只海口大碗,桌上放着一壶清水,面无表情的看着再往北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充斥着鱼腥血腥各种腥气的城南,一间毫不起眼的渔具铺子里,趴睡着一位醉气熏天的老汉,老汉鼻青脸肿,不过看脸上的那模样倒是异常满足。门口一位模样英俊的青年男子看着脚下不停流淌的鱼腥血水若有所思。
城内居民头上已经开始插上了茱萸,信奉其能驱邪避祟。
午饭之时无论东城或是西城,桌上总少不了一碗菊花酿成的长寿酒,有人在商讨着饭后去哪出游,有些人早早便去祭祀了先祖,祈祷保佑自己平平安安,无灾无害。
而有的人却已经在路上赶着亡命天涯。
逃离的人不知自己逃不掉,留下的人知道自己走不了。
在这种日子里,很少有人会知道今天还是一位少年的生辰,他这生辰过的也倒算是凄凉的应景。
不过院子里的景色与院外可谓是完全反了过来,院外红衰翠减,这院内嘛,似乎就只有那一团红色。
少年看在眼中,倒也觉得安慰。
一男一女,两碗鱼汤,场面异常安静。
少年低头捧碗,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叫,可看着手里的这碗鱼汤却好似如鲠在喉,怎么也下不去口。
倒是少女完全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吃的虽不狼吞虎咽,却也优雅不上丝毫,她早已受够了少年的这幅模样,拿起筷子轻敲了两下碗沿,或许是想起了家中长辈叮嘱这样像是一个讨饭的,赶紧放下筷子轻咳了两声。
“不够我再去盛。”少年回过神来,遂要起身。
少女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到:“就算你这样该死也还是要死的。”
......
少年无语:“你这算是安慰吗......”
红衣少女懒得解释,继续喝着碗中的鱼汤。
少年自言自语的说到:“有些事看起来很巧,但我感觉又像是刻意安排的一样。”
“怎么说?”少女嘴里咬着鱼肉含糊不清的说到。
少年放下碗筷,蹲在门口背对少女说到:“我爹让人找我回去,去东城的时候碰到了第一个奇怪的人,渔网被划破,拿回渔网的时候又碰到了第二个,回来发现第三个奇怪的人就在我的家门口,我觉着这世上应该没有这么巧的事情。”
“你想说什么?”
“你们都不想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却又好像都在引导我去探索这些事情,你们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
少女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光滑如玉般的手掌怒拍了下桌面,咬牙切齿的转身看着少年说到:“你姓李还是姓什么来着?”
许长安愣了片刻,怔怔的回答到:“我姓许。”
“姓许的!刚才可是你非要求着老娘告诉你发生了什么的!”
许长安异常尴尬,却还是硬着头皮提醒说道:“没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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