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的骏城重新钻入连绵山峦之间,但车厢内却是一片寂静,只剩下一张张呆滞迷茫的脸庞,无神地望着某个方向。
“我们接下来去哪?”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架势骏城的四郎不由一颤,转头看去,只见有马不知何时来到了驾驶室。
“这个问题该由你来决定,但是作为驾驶员,我的建议是停靠海门附近的驿站,我们需要补充食物以及燃料。”
不说那群快把那位大人当神明膜拜的平民,饶是有马也不由对未来感到迷茫。
一路上来,大家只是按照慕言的选择而朝着某个方向拼命前进。
没有人对未来有何奢望,更不会对人身安全担忧,或者说,正因为去过太多危险之地,已经极大提高了众人对判断危险的观念。
只要有那位大人在的话,无论去多危险的地方也不会有事。
如果不是慕言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沦陷中的金刚郭。
那么,不管是加入倭文驿的幸存者还是此刻在骏城上的他们,恐怕早已经成为卡巴内的一员。
如今,被寄予无数希望的慕言干脆利落的走人,当面对未来的抉择时,迷茫是理所当然的。
有马轻叹一声,正是因为他没有决断才会如此发问,试图从四郎口中得到答案。
返回金刚郭?
这倒是没问题,金刚郭的防御设施并没有遭到破坏,城中的卡巴内也被清理干净。
而且作为首都,当新一轮权利分配结束后,重建金刚郭是板上钉钉的事,一切百废待兴。
就在有马如此沉思时,四郎却突然出声道:“你认为毁灭金刚郭的人还活着吗?”
“你想说什么?”
有马眼神一凝,对于四郎的身份,尽管对方没有详细说明,但从只言片语的信息中多少能猜到不少。
况且,金刚郭的毁灭过于蹊跷,有马他好歹也是管理几十个武士的领头,对于外城内城的防御设施多少了解。
在各种完善的防御措施下,号称永不陷落的金刚郭就这么轻易地,一夜之间沦陷,速度之快甚至不曾见到武士成建制大规模的抵御。
谁又会相信国民英雄所乘坐的骏城是一列自爆火车呢?
“以那个疯子的作派可不会做同归于尽的事,那一天出城的除了我们只有甲铁城,我敢肯定,狩方众的余孽一定在甲铁城车上。”
听罢,有马深深地看了一眼四郎的背影,如此不加掩饰的话中之意,他如何不清楚,当即道:
“你想复仇?”
“克城之上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他们本该陪着自身的决意与金刚郭一同毁灭,而不是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夹着尾巴逃走。”
见四郎愈发激烈的言词,有马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当即上前一步拍了拍四郎的肩膀,正声道:
“适当的仇恨能够使人变强,但决不能成为寄托之物,金刚郭之事到此结束,我们……”
啪。
四郎嫌弃地拍掉有马的手,一脸奇怪道:“我又没说我要去找他们,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有个目标,脑子清醒清醒。”
“无论是继续待在骏城上,还是加入某个驿站受到庇护,无论选哪个都躲不开与驿站交际,想要活下去,从一开始我们就没得选。”
有马:“……”
其实有得选的,有马总感觉他能以一当千。
————————
遭到妖化的卡巴内同样被系统计数,但慕言造鬼的速度却几乎停滞,概因三妖全力阻止。
一连闪避躲开酒吞重锤之际,大岳丸的身影瞬间在不远处浮现,随即水波、惊雷一并落下,丝毫不给慕言腾出手的机会。
这些也就罢了,更加致命的反而是喜好背刺的怨念。
它总能在慕言无暇顾及之处,送让一份强力而致命的大礼,慕言却为了避免花婆婆受伤又不敢轻易与之缠斗。
铛!
感受到金棒下传来的阻力,酒吞随即全力而为,妖力爆发,身侧火焰爆燃,双脚所踏之地竟在同一时刻起起开裂。
然而这股新生之力还未宣泄在慕言身上时,只见猿佛凭附于慕言体内,随即酒吞只感觉精神遭受某种不可抗力的压制,意识一恍,再次恢复时,慕言早已远离而去。
“可恶,老鼠都没你能跑!”
……
一击撤退,感受到背上之人的动静,慕言喘着粗气,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那边……”
花婆婆艰难地身处紫斑密布的枯瘦手臂,指向某个方向。
顺着所指方向望去,只见卡巴内外围处,一头巨大的畸形黑烟正疯狂吞噬着脚边的卡巴内,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大。
“你想找那只黑烟?”
“很……熟悉……它在叫我。”
听罢,慕言眼神一凝,花婆婆想要过去的地方,是在目之所及的外圈,无论真相如何,既然能与世界主产生反应,慕言就有必要前去查看一番。
随即,慕言毫不犹豫地冲入卡巴内群中。
“人类,你还能撑多久?”
大岳丸话声刚落,数十道雷电几乎擦着慕言身后落下,直接将上百个卡巴内烧成灰烬,紧接着一道无声无息的身影极速接近。
铛!
刀刃相接,被氤氲白茫包裹的打刀突然发出一声龟裂声。
慕言眉头一蹙,双手突然合握刀把,低吼一声,上半身做出一副全力而为的模样,下身却突然一脚踹在怨念身上,并随之借力一蹬,立刻拉开两者之间的距离。
严格来讲,不管是游戏中,还是现实中“踢击”也是一种武技,只不过在系统的认定中,由主动转变为常驻效果。
而在怨念身上借力一蹬,直接让慕言拉开十多米的距离,在下一次攻击之前,转头就跑。
花婆婆所指向的畸形黑烟在同类千奇百态的模样里,并不算多起眼的存在。
只不过是生了两个脑袋的爬行生物而已。
但随着慕言愈是靠近,背上的花婆婆却愈是激动起来,口中甚至念叨着些意义不明的话。
这让慕言心中一突,暗道花婆婆回光返照的可能性。
拜三个牛皮糖似的粘人妖所赐,慕言几乎没有全力击杀卡巴内的机会,一想到花婆婆可能坚持不住的缘故,慕言就恨不得生撕了三妖。
“是他们……他们还在这……他们一直在等我。”
“谁?”
顺着花婆婆意义不明的指向,慕言眼中却只有疯狂进食的黑烟,这让他不由疑惑,下一秒却蓦地一惊。
无论是人造黑烟还是野生黑烟,其核心显然都是卡巴内利,也就是说花婆婆是所指并非黑烟,而是其体内的核心?
想到这里,慕言不作犹豫,手中打刀光芒大盛,沿着黑烟由无数卡巴内组成的粗状大腿向上,瞄准胸腔闪烁蓝光核心的刹那随即一刀斩出。
刹那间,刀身光芒爆发,刀刃由下至上直接切入黑烟体内,慕言随即反转打刀,顺势上扬。
精华剑气!
凝聚在刀刃上的精华光芒在此刻尽数爆发。
原本人畜无害,默默吸收卡巴内的黑烟的动作一僵,紧接着本就巨大的身体宛如河豚般,突然膨胀,紧接着一缕缕明黄光芒透过内壁的缝隙,瞬间爆炸。
在因爆炸而出现空腔的瞬间,慕言直接钻进黑烟体内,再次出来时手中已经多出两个男人的身影。
“他们还活着……活着。”
在拉出两人之后,身上的花婆婆便挣扎着想要靠近两人,慕言将其放下,心中对两名男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花婆婆一下来便挣扎着扑倒在男人身上,一双浑浊的双眼努力睁大,试图看清两人的模样却压根不能视物,只能依靠一双手在其脸庞上抚摸着,感受着那熟悉的轮廓。
“他们还活着……还是像以前一样……”
不过,说是两人还活着,恐怕不尽然。
至少慕言在触碰他俩时,两人的生机便已迅速消失,如今摆在花婆婆面前的只是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而已。
但现在可不是停留的好时机。
“我们不能再待在这了,之前的妖鬼会追上来的。”
说完,慕言便想扶起趴在两具尸体的花婆婆,却被一只干瘦如材的手掌紧紧地抓住。
“不,稀人大人,我的终点已经到了,我已经找到我的归处。”
“在那之前,我会尽量活得久一些,为稀人大人争取更多的时间,至少在最后,请让我与他们在一起……”
慕言沉默地看着哀求着的花婆婆,感受着身后愈来愈近的妖力气息,突然将刀插入地面,将花婆婆紧握手腕的枯瘦手掌挪开。
“作为稀人,很抱歉到最后也没能实现你的愿望,至少在我能力之内,我愿意帮助你最后一次。”
“确定使用”
彼岸花之种,携此花而亡者,则进入下一轮轮回。
这是在永宁寺后,慕言得到的特殊奖励,却无法对他生效。
且一路上来,慕言一直便是孤身一人,真正有所交集的人与妖反而不需要这玩意。
再是特殊,该用的时候不用,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下一轮轮回,究竟是好是坏,慕言不得而知,至少比永远迷失在黄泉路上,沉沦无间地狱中要好过千倍万倍。
……
冥冥之中,花婆婆只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钻入她的身体,深入灵魂之中,本能地开口道:
“谢谢。”
“嗯,再见。”
将花婆婆的手放下,慕言重新站起身来,拔出深入地面的打刀,一双眼眸中微弱的红光明灭不定。
不知何时起,一丝丝红黑雾气就好似顽皮孩童时而钻入慕言身体,时而在体表跳动。
忽然,祸斗的身影在身旁浮现,不过此刻的祸斗却显得十分狼狈,同样的红黑雾气如同一条条锁链般环绕身侧,一如初见之时的荒魂。
“人类,业由心生,汝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慕言疑惑地看了身旁祸斗一眼,沉声道:
“我很冷静,我在思考,我只是在做我要做的事。”
“来吧。”
还想说什么些祸斗被强制性凭附上身,猩红的火焰缠绕刀身。
与此同时,三妖再次齐聚,见慕言手持长刀缓缓靠近的模样,大岳丸不由轻咦出声道:“人类,你怎么不跑了?”
然而大岳丸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根据它理论经验判断,慕言越是沉默时,杀心也是最重的时刻。
也就是说,眼前愈来愈近的慕言已经做好死战到底的准备了。
想到这,大岳丸心中一突,不由朝着酒吞提醒道:“他不对劲。”
两妖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皆曾败在慕言手下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也因此,对慕言每一个转变自然是无比敏感。
一个之前刚被三妖撵着跑的人,突然之间就敢正面冲脸了?这其中没鬼打死大岳丸都不信。
因此,两妖对视一眼果断退后一步,遇事不决放怨念,也只有它才是一心一意的想砍慕言。
而怨念也不负妖望,一见到慕言便像打鸡血似的,提着大通连便迎了上去。
与此同时,慕言也有了动作。
只见手中长刀忽然一灭,长刀入鞘,随即俯低身体朝着怨念快速奔跑。
仿佛福至心灵般,怨念亦是做出同样的动作,一如之前模仿慕言一样,或者说,怨念试图用同样的招式击败慕言。
怨念,本就是无数不甘亡魂的聚合体,一切负面情绪的产物,复杂却对“死”的方面格外纯粹。
作为最初缠上慕言的老前辈,真正见证了慕言从夏姬八砍、获得武技最终击杀神明的成长轨迹。
在无数次对身体的争夺战中,怨念由最开始的死死死死死转变为对慕言身体的执着,最终衍变为对慕言身份的执着。
它想要慕言,成为慕言,作为一个完整独立的存在。
因此,慕言在享受,怨念侵蚀身体后妖化带来的福利的同时,怨念也在幕后学习着慕言的一切,包括武技、战斗。
所以,之前怨念总喜欢背刺的缘故,其实就是早期慕言最常干的事。
直到后面发现“我来了,一刀秒了,有什么好说的?死妖又该怎么说话?”的简单粗暴后,这才成为了一个莽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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