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叱一直在牢房里熬到了天亮,看起来他这一夜倒也无所事事。
时而坐下休息一会儿,时而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步,偏偏就是不睡。
从曹猎走了之后,也就没有人再来打扰,可李叱却一会儿都没有闭眼。
值守的那几个狱卒都睡了半夜,因为他们确定李叱不敢跑。
清晨的太阳光线很柔和很美,像是少女的回头一笑。
曹猎在睡觉,就在这安阳府的正堂里睡觉,以至于没有人敢来这里打扰。
而在安阳府的院子里,丁胜甲一早就到了,他昨夜里睡的也不踏实,因为他并不知道小侯爷会怎么折磨那个李怼怼。
然而在询问之后才得知,小侯爷居然和李叱喝了酒,聊了天。
这让丁胜甲有些疑惑,再问那李怼怼,狱卒说是那人一夜没睡,来回走动,看似不安。
丁胜甲想着,李怼怼再怎么样,终究也是会怕。
这一夜不敢安睡,便是证明。
他吩咐人出去买了些早饭回来,特意交代要买包子,肉包子。
等手下人回来之后,他带着早饭进到牢房里,却发现李叱不在。
这把丁胜甲吓了一跳,再看到后窗那崩碎的样子,他猜着李叱是跑了。
所以他觉得李叱格外不理智,都已经这个时候,跑了有什么用?
而且,又能跑到哪里去?
就在想这些的时候,见李叱从后窗翻了回来,看到丁胜甲李叱就忍不住笑了笑。
他说:“见笑见笑。”
丁胜甲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李叱道:“我每天早晨都要去茅厕,总不能在牢房里解决。”
丁胜甲心说你真是个讲究人,把牢门锁链扯断出去教人敲鼓,然后回来,把后窗踹碎了出去上了个厕所,然后又回来。
李叱看了看丁胜甲手里的早饭:“咦?包子吗?多谢多谢。”
他伸手就要过来拿,丁胜甲问道:“你刚刚去过茅厕,洗手了吗!”
李叱道:“你没发现我头发还有些湿?”
丁胜甲觉得事情并不对劲。
李叱道:“我不是一早出去的,天没亮就出去了,地形不熟悉,找茅厕找了一会儿。”
“这一夜没睡浑身皱巴巴的难受,见有房子门没锁着,进去看了看,原来是厨房,我就自己烧水洗了个澡。”
就在这时候,丁胜甲听到后院那边有人喊。
丁胜甲侧耳听了听,是在喊昨夜里进了贼。
那厨师一早来,吓了一跳,厨房的门开着,他给整个安阳府衙门的人炖菜用的那口大铁锅里水还冒着热气。
李叱就在这炖菜的大铁锅里泡了个澡。
李叱听到那厨师的喊声,略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你告诉他没关系的,我泡澡之前把铁锅好好洗过。”
李叱伸手从懵了吧唧的丁胜甲手里把包子接过来,坐下就吃。
丁胜甲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李叱已经吃了两三个。
丁胜甲叹了口气道:“你要是时间来得及,是不是还要回去换一身衣服?”
“换了。”
李叱一边吃一边说道:“衙门外边不远处就有一家绸缎庄,我昨夜里出去溜达了一圈,试了几件成衣,选了合适的,而且颜色和昨天穿的一样,放心,我留了钱,足够买这衣服了。”
丁胜甲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问:“你是怎么来来回回不被发现的。”
李叱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倒也不是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我。”
丁胜甲摇了摇头,然后注意到包子快被李叱吃完了。
快中午的时候曹猎才醒了,揉了揉眼睛起身,然后就看到许问君站在门口,像是一尊门神一样。
他不喜欢许问君的性格,冷冰冰的像个石头人,脸上总是没有任何感情。
但是他喜欢许问君的做事风格,许问君时时刻刻都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应该做什么事。
“昨夜里有没有什么事?”
许问君回头看了曹猎一眼,然后曹猎就怔住,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抬起手又揉了揉。
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也没有眼花,于是问许问君道:“你眼睛怎么了?”
许问君把头扭回去,语气有些别扭的回答:“没事。”
曹猎心说不可能没事,许问君的眼眶有点发青,那一看就是被人揍了。
以许问君的身手,谁能轻易在他眼眶上打一拳?
“昨夜是来了刺客?”
曹猎问。
许问君回答:“没有。”
曹猎又问:“那你的脸是?”
许问君沉默下来。
曹猎起身,绕到许问君的身前去看,确定许问君的脸上一定是被人揍了一拳。
曹猎诧异道:“你居然挨打了?”
许问君抬起头,依然有些骄傲。
他回答:“他也没占便宜。”
曹猎猛的反应过来:“李怼怼?”
许问君嗯了一声,停顿了片刻之后说道:“他只是伤的不在脸上而已。”
曹猎惊讶的问:“为何?”
他难以理解,这两个人怎么就打了起来。
然后曹猎才注意到许问君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损的地方,而且还有不少尘土泥巴。
前天刚下过大雨,这街上还有些地方积水未退。
曹猎见许问君不愿意说,他大步跑到牢房那边,问了问,说是一早丁胜甲来过,把李怼怼带走了。
因为小侯爷还睡着没有醒,丁胜甲没敢打扰。
曹猎回来后瞪了许问君一眼,喊来手下备车,不多时就到了孟可狄的将军府。
曹猎到的时候,孟可狄正在院子里和那个李怼怼聊天,也不知道他们俩人聊了些什么,孟可狄被逗的哈哈大笑。
连站在不远处的丁胜甲也被逗笑,倒是薛纯豹依然一脸的不屑。
见曹猎到了,孟可狄笑着迎接过来。
曹猎的视线却一直都在李叱身上,看了一会儿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问许问君:“你是输的很明显吗?”
许问君摇头:“并不是。”
曹猎又道:“为什么他的衣服看起来干干净净,连一点泥土都没有?”
许问君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天空说道:“因为他不要脸。”
李叱听到这话撇了撇嘴:“我是买的。”
曹猎就问怎么回事,许问君不愿言谈,李叱只好把事情讲了一遍。
就在昨天夜里,曹猎回去之后睡了不久,许问君到了牢房。
他站在门口看着李叱,也不说话,只是看着。
李叱认出来这个家伙就是曹猎身边那个贴身护卫,虽然那家伙不说话,但李叱看他眼神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于是李叱指了指外边说道:“你想打就去外边大街上打,在这惊扰了其他人不好。”
许问君一个字都没说,转身就出了大牢。
两个人在街上比试,打了很久,许问君的脸上挨了一拳,李叱的肩膀上中了一下。
一个脸肿了,一个肩膀肿着,好在是直接看不出来,所以就显得许问君伤的更难看一些。
李叱身上的衣服也是脏污一片,这才去了那家绸缎庄拿了几件衣服,内外都是新的。
曹猎听完了之后看向许问君,沉默片刻后说道:“去洗澡换衣服,然后好好睡一觉,我今天不出将军府,不会有事。”
许问君嗯了一声,还是多一个字都没有,转身走了。
曹猎看怪物一样看着李叱,这一夜,这个李怼怼倒是过的很充实。
和鼓手赌,与他喝酒,跟许问君打架,去绸缎庄偷衣服,回来后还用铁锅煮了煮自己。
见曹猎如此看着自己,李叱笑了笑道:“小侯爷的护卫身手着实厉害,但他不善用拳,若是用兵器的话,我早已不是他的对手。”
走出去一段距离的许问君回头,看向李叱说道:“你右手的茧很厚,用兵器你也未必会输。”
李叱看向这个人,在心里记住这个人的名字。
说不上有多光明磊落,但一定是个有一说一的人。
曹猎忽然叹了口气,他问孟可狄道:“孟将军,今天就要与他谈草药生意上的事了吧。”
孟可狄点头:“是,李公子的沈医堂遍及冀州,若是这生意谈好了话,彼此都有益处。”
曹猎道:“若我不答应呢?”
孟可狄一怔。
曹猎看向李叱说道:“我不相信你这样的人,会出卖冀州。”
孟可狄的脸色猛的一变,因为他还没有对李叱提这件事,小侯爷的话太过直接了。
曹猎认真的说道:“你,为了你冀州药行的同行出头,第一次不知道兴盛德是我曹家的也就罢了,第二次在圣方县,你明知道是我曹家的,你还是为了两个不相干的人出手。”
他走到李叱面前,看着李叱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无论如何我也不相信,你这样的人,会出卖冀州。”
李叱也看着曹猎的眼睛,等曹猎说完之后,他一字一句的问道:“孟将军敢杀小侯爷吗?”
曹猎回答:“自然不敢。”
李叱道:“他敢杀我。”
停顿了一下,李叱又说了四个字。
“杀我全家。”
曹猎沉默。
孟可狄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起来,李叱的话里还有一个含义,那就是李叱早就已经想到了孟可狄要对他说些什么。
曹猎依然看着李叱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你出卖了冀州,你还是你吗?”
李叱道:“小侯爷的话有些可笑了。”
他回头看向孟可狄道:“将军若出兵,可保全我各地沈医堂吗?”
孟可狄一时之间不知道回答什么,他计划好的说辞,全都被曹猎打乱了。
丁胜甲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这事说来也复杂,不如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曹猎忽然喊了一声:“答应他!”
孟可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没有等来孟可狄的回答,曹猎转头看向李叱,冷笑着说道:“看到了吗?他根本不可能答应你。”
曹猎道:“因为你根本没有谈判的资格,把你扣在这,还需要谈吗?只要沈医堂的人不配合,就杀了你。”
李叱笑了。
看到李叱的笑,曹猎更加不理解。
李叱笑着问道:“那就把我扣在这,沈医堂的人也配合孟将军,能保全沈医堂吗?”
孟可狄点头:“能。”
李叱道:“那就把我扣在这好了。”
曹猎不知道为什么就暴怒起来,指着李叱的脸问道:“他这样的条件,你也敢答应?!”
李叱反问道:“不然......小侯爷以为我为什么来安阳?我是可以不来的。”
这话说完,曹猎的心猛的紧了一下。
此时此刻,他知道什么是护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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