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江山第一卷珠帘暮卷西山雨第十五章夏侯琢李丢丢的生活似乎在经历过短短的两天起伏之后回到了平静,每天第一个到教室开门,为教习燕青之打水泡茶,每天最后一个离开教室,打扫之后锁门。
就连被他打过的张肖麟都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也许是因为知道了这两天他和夏侯琢走的比较近,人人都怕夏侯琢。
人啊,就是这样,不然狐假虎威这个词是怎么来的?
李丢丢可不想做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接下来的两三天他都没有在食堂遇到过夏侯琢,想着那个家伙多半只是觉得自己奇怪所以才有接触,以后应该就不会再有牵连了。
终于到了在书院上课的第九天,李丢丢的心情都已经开始按捺不住,他越来越坐立不宁。
十一岁的孩子所有的情感寄托都在师父身上,明天就能休假一天,明天就能再见到师父,夏侯琢说师父一定会去那个道观外边等他,李丢丢深信不疑。
“小子。”
就在这时候张肖麟趁着燕青之出门的时候朝着李丢丢喊了一声,这一声喊出来李丢丢倒是没什么反应,把刘胜英吓得哆嗦了一下,这个孩子到现在还没有适应离开家的生活,虽然他每天停学之后都会回家。
整个雁塔书院里唯独李丢丢是个异类,他在每天下午停学之后也不能出校门,因为这是燕青之单独给他定的规矩,理由是他是穷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道理。
李丢丢侧头看了看张肖麟,没说话。
张肖麟冷笑着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攀上夏侯琢那根高枝了?我告诉你,他完蛋了,你也完蛋了。”
李丢丢听到这句话心里一紧。
“夏侯琢怎么了?”
李丢丢问。
张肖麟笑着说道:“你难道没发现在书院里已经有几天见不到他了?”
李丢丢又问:“夏侯琢怎么了?”
张肖麟道:“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呼的一声,张肖麟面前恍惚了一下,然后身子就莫名其妙的拔高了......他比李丢丢要高小半个头,可就是在刚刚那一瞬间,他被李丢丢单手抓着衣领举了起来。
李丢丢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再问你一遍,夏侯琢怎么了。”
已经被李丢丢打过两次的张肖麟怎么可能不害怕,脸色都白了,可还是强撑着。
“我告诉你李叱,你已经没有靠山了,夏侯琢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已经被打死了,你给我小心点,没有夏侯琢罩着你,我看你还怎么横行。”
李丢丢脸色大变:“他被打死了?”
张肖麟哼了一声:“怕了吗?怕了还不赶快把我放下......
啊啊......来。”
嗖......
张肖麟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一下子摔得岔了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再看时李丢丢已经不在教室。
夏侯琢说过,如果有事的话就到那个独院去找他,夏侯琢到底有多特殊李丢丢还不清楚,可是他能在四页书院这种地方住在那么特殊的一个独院里,就已经说明一些问题。
正因为这样,李丢丢觉得在书院里没有人敢去招惹夏侯琢,张肖麟说夏侯琢死了,李丢丢不信。
他一路狂奔跑到独院外边,到了门口的时候发现自己手居然有点抖,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一路跑过来的原因。
那小院的门关着,李丢丢咽了口吐沫,抬起手想敲门的时候手抖的更厉害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接触生死,第一次是他的家人亲眷死于瘟疫,可是那时候他还小,什么都不懂。
就在他抬起手要敲门的那一瞬间,门吱呀一声开了。
胳膊上吊着绷带的夏侯琢正要出门,一开门正好看到李丢丢那张有些发白的脸,然后夏侯琢就楞了一下,片刻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也不知道笑个什么。
“你笑个屁!”
李丢丢怒吼了一声,转身就走。
夏侯琢跟在他身后,没皮没脸的样子。
“担心我?”
他问。
李丢丢道:“就是看看你是不是死在自己小院里了。”
“想我死的人很多,能杀我的没几个。”
夏侯琢笑道:“你是第一个担心我的人。”
“不可能。”
李丢丢道:“你难道没有朋友。”
夏侯琢看了看李丢丢,点头:“现在有了。”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问:“会喝酒吗?”
李丢丢摇头:“师父不让喝。”
夏侯琢:“师父的话未必都对,走,回去,跟我喝酒。”
他右臂被绷带吊着,脖子上也缠着,看起来身上应该还有伤,但是那张脸却看不出被人打过的痕迹,不自恋到一定地步的人应该不会这样。
夏侯琢带着李丢丢回到那个小院,他拎着一坛子酒出来,左手如刀,一掌把酒坛的封口排开,也不知道为啥,李丢丢看着他这样开酒觉得有点帅。
夏侯琢倒了两碗酒,一碗推给李丢丢:“喝吧。”
李丢丢问:“为什么突然要喝酒?”
“你先喝了再告诉你。”
夏侯琢端起那碗酒咕嘟咕嘟的灌进去,一饮而尽。
李丢丢端起来抿了一口,以前师父说过,酒辛辣,而且伤脑,小孩子不能喝酒,喝多了变白痴,最主要的是他师父才舍不得买酒喝,可是那个老人家馋酒,在七县游走,每次看到有空的酒坛酒壶就过去闻闻。
李丢丢那时候不觉得师父可怜可敬,只觉得师父是真抠门,现在的李丢丢却明白了师父为了他这些年都付出了什么。
他抿了一口,没啥感觉,觉得微微有些发甜,于是端起来一口气喝完,瞬间一股暖流下了肚,李丢丢居然觉得有些美。
“怎么样?”
等着李丢丢咳嗽的夏侯琢一脸期待。
可是李丢丢什么反应都没有,还砸吧砸吧嘴,傻乎乎的笑着说道:“甜的。”
“甜的?”
夏侯琢看着李丢丢:“把嘴张开。”
李丢丢张开嘴。
夏侯琢:“说啊。”
“啊......”
夏侯琢看了看:“没藏酒啊,你这舌头是不是有问题。”
李丢丢道:“真的好喝,甜的。”
夏侯琢叹了口气:“怪物。”
他又给李丢丢倒了一碗酒,这次他没有一口气喝完,而是端着酒碗一口一口喝着,看起来像是满腹心事。
李丢丢问:“你还没说为什么喝酒呢。”
夏侯琢笑道:“这书院里的弟子几乎都被我欺负过,就算是教习也不愿招惹我,所以我确实没有朋友,我一招手就会有人蜂拥而至,但他们是怕我而不是愿意和我做朋友,你不一样......现在书院里应该已经传开了我被打的事,只有你一个人来看我。”
李丢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也许是因为你还是小孩子。”
夏侯琢笑着摇了摇头:“小孩子不会去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与我投缘就来看看。”
他再次吐出一口气,像是胸腹之中积压着太多太多的抑郁,李丢丢看到他的时候他都是笑着的,可是那笑容背后藏着的心苦他不告诉任何人。
以前。
现在不是了,现在他想说,但是他觉得说出来有些丢人,于是先喝酒。
两碗酒下肚,夏侯琢的脸色微红,看了看李丢丢正在给他自己倒第三碗酒,夏侯琢吓了一跳,一把将酒坛子夺过来:“第一次喝酒喝这么多,你想死?”
李丢丢道:“嘿嘿......好喝。”
夏侯琢白了他一眼:“这碗喝完就不能喝了,若是被燕青之知道你上课期间饮酒,也就有办法把你逐出书院了。”
“我不在乎了。”
李丢丢道:“如果他不把我逐出书院,那我月考的时候就故意考的一塌糊涂让他赶我走,我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我想去找我师父。”
“放你-妈的屁!”
夏侯琢忽然爆了一句粗口。
“你他妈的如果那样做,对得起谁?对得起你师父吗!你要是干故意离开书院我就......我就打死你。”
最后三个字说的语气很重。
李丢丢低着头说道:“太难受了,我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穿得好,师父无家可归露宿街头,真的太难受了......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疼的厉害。”
“那你就想办法自己去赚钱。”
夏侯琢道:“你现在出书院是逃避,最废物的男人才会逃避,有担当的人会选择面对,困难是什么?困难就是敌人,你现在离开书院去和你师父一起风餐露宿那就是向敌人妥协了。”
夏侯琢道:“男人不能这样,男人就要干,不服,对谁都不服,别人想欺负我,我就干人,命运想欺负我,我就干命运!”
他看向李丢丢:“你给老子记住了,不服就干。”
李丢丢忽然觉得自己胸腹之中燃起来一股豪情,也许是因为酒劲儿上来了,这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啪的一声拍了桌子:“干!”
手疼。
夏侯琢看他那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有些满意。
“李叱,听我说说话吧......”
夏侯琢往后仰了仰,后脑枕着椅子靠背抬头看着天空,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这书院里想杀了我的人很多,但他们不是因为他们自己想杀我,而是因为有人要他们杀我。”
他看着天空的眼神里出现了一抹恨意。
“我那个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位高权重,我母亲是个下人......你觉得可笑吗,一位位高权重的人居然觉得自己和小侍女才是真爱,于是有了我......可是那个家里,不容我母亲,也不容我。”
他低头看了看李丢丢,苦笑道:“于是我被送出家门,我的那些哥哥弟弟们知道我虽然是庶出,可父亲偏爱,他们害怕我将来分夺家产,巴不得我死。”
李丢丢啪的一声又拍了桌子:“我来保护你!”
夏侯琢看着他那稍显幼稚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笑的眼睛就微微发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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