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化四家酒楼何保正只谈下了一家,大地酒楼,金樽还有另一家小酒楼都没有拿下。这些酒楼都不敢冒然相信一个乡下老头上门贩卖的物件,他们也不敢相信何保正所描述的质量,至于金樽,因为他们店里有提供沙帐,蚊子对他们的影响本来就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他们也不会考虑用蚊香。
能拿下一家梁川已经很意外了,加上大地酒楼的订单量何保正每天至少要保证有四十五盘的产量,还得扣除破碎和断裂的残次蚊香,每天雷打不动的,就得至少生产五十盘蚊香,这已经达到了目前的最大生产力,如果不扩大产量,碰上阴雨天,就不能及时供应蚊香。
两人从兴化回来,一路上何保正的嘴已经笑歪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也以为自己原来是那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老实巴交人,为了钱豁出去了竟然也能口吐莲花舌灿如兰,人的潜能果然是无限的,孔方之前,创造无限。
“老何,现在你最好去多让老金给你订制一些蚊香模子,你眼下的产量是在供应崩溃的边缘,出来做生意要讲诚信,也要做好风险管控,你手头至少有一定量的存货,防止变天,路上污损的时候也能顺利供应上。”
何保正眼睛大大的看着梁川,“什么意思?”
“这都不明白?”
“什么叫风险管控?”
“你手头要是只有五十盘香,假如明天下雨了,或是路上你的老牛受了惊,跑到河里,蚊香全没了,你拿什么交后天货?”
何保正恍然大悟,“这叫未雨绸缪,防范未然是吧!”
“你现在也不能天天靠自己一个人上山去挖葛根,砍香樟,这些原材料咱们到店里找小钗,挂个牌子出来,固定的价格收购,这些山货南来北的人商贾甚至都会有捎带,再不济咱们本地的乡民上山去挖也能弄到很多,价格不会很高。”
“没事的,这些小事我自己做就好了,能省一点就多赚一点嘛!”何保正这钱刚赚到,可不想马上大手大脚地过日子,委婉地跟梁川说道。
梁川放慢了脚步,他很理解何保正的这种思维,说道:“老何,你能省则省的想法我知道,但是你要是有个帮手或打杂的与你一起帮忙,那我都能放心,但是如果你不能习惯这种商业的模式来减轻自己的负担,这蚊香的生意会把你累垮,这我不希望看到!”
“做生意你卖明天的货,但是你自己仓库里面的库存起码得先自己预留到下个月,这样便是发了一场大水,你也有应对的绰余时间!”
他的话何正听进去了。
何保正神色有些黯然,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梁川的一席话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还有那个自己想亲手弄死它的女婿,两个不争气的东西要是有人家三郎的一半的脑子,自己就算入土地了也能含笑九泉了,现在自己年纪已届半百,两个孩子音讯无踪,能赚到再多的钱,要带进坟墓里面去吗。。
现在自己的儿子要是能戒掉毒瘾,不天天做那种不切实际的黄梁发财梦,跟自己踏踏实实地卖蚊香,赚的钱也够几代人花了!
本来很高兴的一件事,想到了苦涩的回忆,何保正渐渐地笑容也凝固了。梁川不知道他想什么,但是看得出他心情并不是很好,也没有多说什么。
两个人走到凤山的店里,叶小钗还以为今天又能坐牛车回家了,结果并没有。
梁川让她写一张纸,上面写着收购葛根,苍术、香樟粉之类的材料,至于主要的几味材料他就没有写出来了,这蚊香的配方要是让别人偷走了,那何保正就要哭了。
艾草杂货店里就有得买,订购的话他们也会提供。至于松香和木屑,木屑不必说了。松香割了让松油流,过些天去采就能有。这些采料也收购就没必要了。
这些材料里最复杂的还是葛根淀粉的提取,大部分人不懂得这种工艺,他们也不知道淀粉对于制香的重要性,没淀粉就不能塑形,蚊香就会像膏状,达不到缓缓燃烧的效果。
这几天山水消停了不少,偶尔有何麓的村民经过,都是怒目相对,但是敢怒不敢言,南溪北岸四个村子,三个连合起来打何麓都打不过,现在惹得起他们吗?惹不起。
偏偏何麓的人天天还要从山水几个村子经过去凤山。他们就像过境巡视一般,每次都是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梁川倒还好,他和这些人没有深仇大恨,族世仇更谈不上,见好就收,咄咄逼人只会逼出坏事。
在梁川眼里,几个村子的人都没有区别,都是一样过着苦哈哈日子的农民,只是现在何麓的人跟了自己提前翻身了而已。何麓村的劳动力远远不够,在他的打算,将来如果制糖事业能够成功,北岸他打算推广种蔗,让四个村的村民都来提供甘蔗。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当他们都为自己打工的时候,还分什么彼此吗,就是一个大南溪村了,届时几百号的劳动力在自己的领导下能创造出一个奇迹。
想想自己成为乡村企业家,也是挺有意思的。
四村械斗发生后的不久,三个村的保正联名去向蒋里正反应过情况,可是不仅没得得到预想的上级庇护,还被蒋里正狂喷了一脸唾沫星子,灰头土脸地回来。
回到村里,三个人威望大失,村民们指望着三个人强强联手,以大欺小吃掉何麓,夺取他们的水源,村民们以后种地便彻底解脱了,不用靠天不用拼命,轻轻豁开田埂便有水,旱地甚至能变水田。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实现,反倒三个村近百号青壮年让人打得跟落水狗一样,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回来了,现在见了人家只能低着头做人。
三个村的保正一看情势不对,也做了一辈子的人上人,现在被众人唾骂,那滋味简直比杀了他们把他们浸猪笼还难受。权利和威望是一种堪比毒品的精神瘾物,一但沾上分毫,失去它生不如死。
碰头之后一番商议,村里的人不就是图水嘛,硬的抢不到,干脆就来软来的。三个人听说这个梁川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反而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要是三个人拉下脸去好好和梁川说话,让他也帮忙在三个村的河边做一个水车,村子里的人肯定还会对自己感恩戴德。
三个人舔着老脸就往何麓而来。
他们也很多年没来过这鸟地方了,四个村子往山脚下走就越穷,小时候爱到山里面玩,掏鸟摘果,都会经过何麓,可是长大后谁还会来这穷村子,一晃就是半辈子了。
这没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其他村子的男人下地后,女人就三五成群坐在门前院里七嘴八舌家长里短。这何麓男人现在有水了,都是在地里干活,家里门全锁上了,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这村子怎么回事,打架看着人满为患,平时怎么家家门窗紧闭,人都去哪里了?”陈啟佑对山水的印象也是还停留在二十年前,现在感觉这村子只会更破不会更好。
“前面那里看着怎么像有人在起大厝,走咱们去问问!”赤河的保正林金牙说道。
“大金牙你眼花了吗?咱们这四个村几十年没人盖新房了,破房子倒是塌了不少,就他们这鸟地方有人能起大厝?”连前的保正姓黄的,黄佃轻飘飘地说道。
梁川新房上人数众多,旁边刚好有一座小房子,就是招弟他们家的。三个人上门,屋子里一片漆黑,还飘着一股异味,“有人在家吗,老丈,婶子。”
“谁啊!”屋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尖锐而蛮横,女人走了出来,一脸的横肉,看着就不是善茬。
“我们三个是山水赤河还有连前的保正,跟嫂子打听个人?”
“多少钱?”
“呃。。这。。嫂子我们找你们何麓的梁川。。”三个保正怔了一下,这地方怎么这德性,没听说过打听人还要给钱的,这风气他们三个村都没有。
“没钱滚蛋!”胖女人就是招弟的嫂子,端了盆水泼了出来,将三个人轰走。
三个人只见那水发黑,一看就是污水,生怕沾了一点,唯恐避之不及。水花四溅之下,脚下还是沾了不少污水。
“真他娘的晦气!这几天走的什么运,怎么这么倒霉!”三个人嘴里骂骂咧咧,一肚子怨气无处宣泄。突然抬眼一看,梁川跟与吊着手的何家洛还有一个女人施施然走来。
三个人齐声惊笑,踏破铁鞋无觅处,找得真的好苦。
梁川也看到这三个人,怎么找上门来了。何保正看见陈啟佑,想到自己的断手拜他所赐,当场就要发作,被梁川拦住了。
“三郎你别拦我,这撮老鸟今天我要扒了他的皮,还有土狗和大牙,那两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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