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不知您传召弟子来此,有什么吩咐?”唐宁开口道。
“你不介意我直言吧!”
介意有个屁用啊!唐宁心道,面上却十分恭敬:“弟子恭听教诲。”
苏渊华道:“你和师妹不太般配,或者说你们不应该成为道侣,我一直主张门当户对,道侣应该是能相互扶持,携手共进的。”
“我不妨说的更直白一点,道侣对双方而言至少得有相互利用的价值,你觉得你对师妹来说,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
唐宁缓缓道:“弟子曾闻以利相聚,利尽而散,以色娱人,色衰而爱驰。唯有情意想通,方能长久。”
“嗯。”苏渊华点了点头:“这句话很有道理,我问你,假使你和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妇情义想通,你会爱上她吗?会选择与她成亲吗?”
“这……应该不会。”
“那你觉得一个豆蔻年华的貌美女子会心甘情愿与一个七八十岁的老翁相伴一生吗?”
“应该也不会。”
苏渊华道:“那么问题来了,我们是修士,我们的寿元会随着修为的变化不断增加,两个同时出生的婴儿,若修为境界不同,若干年后,一个可能还是二十余许的年轻精力旺盛男子,一个将会是白发苍苍行将就木的老人。”
“类似这样的情况在你的修行生涯中想必见过不少。”
“我们回到正题,你的灵根资质我都已查过了,中等偏下,十分庸劣,修行了三百多载还停留在金丹中期。而师妹早已突破元婴,你应该知晓这两者间的差距意味着什么。”
“我们现在抛开身份、背景、地位不谈,只谈最切乎实际的修为寿元,以你的修为若无意外,还有一百多载,而师妹还有五百载。”
“一百年之后,你将是个白发苍苍行将就木的老人,而师妹却仍然是豆蔻年华的貌美女子,你认为合适吗?”
“当然,你可以反驳,一百年之后你或许已经晋至金丹后期,修为再增一百。但有一点你无法反驳,而且你心里一定清楚,这一天迟早会来临,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你的修行速度一定比不上师妹,这是注定了的,是娘胎是带来的天赋,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总有一天,你会变成白发苍苍行将就木的老者,而她仍然是豆蔻年华的貌美少女。”
“这就是我所说的门当户对,不仅仅是出身,地位,身份,还有灵根资质。”
“你认同我的说法吗?”
唐宁默然不语,无言以对,他其实很想说,古往今来世间有很多大修士都是出身于山沟野壑,且灵根资质并不出众,同样占到了天下顶峰,成为最顶尖的修士之一。
但是他实在没有底气,这些人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他心里十分清楚,苏渊华所说的是某一天会到来的现实。
苏渊华见他默不作声良久,继续说道:“我这辈子见过很多人,什么人我看一眼,就大概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一句话,叫做相由心生,我很少走眼。”
“我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一个十分理性,注重实干的人。说实话,我喜欢和你这样的人交谈,因为你心里能明辨是非,很清楚对错真假。”
“你明白我所说的不是某种假设,不是夸大其词,而是你们将要面临的现实。”
“我对你没有任何不满和恶意,我和你无冤无仇,更没有任何利害冲突,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师妹的夫婿,我根本用不着特意将你请来这里,花费这么多时间来交谈。”
“换做别人,我或许可能乐于成人之美,毕竟你们都已是生米煮成熟饭的正式夫妻了。”
“但事关于师妹,我就不得不说了。”
“你们并不适合。”
“我知晓,你们有一定的感情基础,是青梅竹马,曾共患难过,师妹对你亦是念念不忘,可以说情深意厚,但很多事情不是个人意愿就能够改变的。”
“譬如说,我刚才提到的寿元问题,就是你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障碍,修行界很多琴瑟和谐,举案齐眉的夫妻,由于各自修为的差距,身体容貌以及生理心理上的变化。”
“最终要么就是妻子嫌弃丈夫老态龙钟,要么就是丈夫嫌弃妻子人老珠黄,导致嫌隙渐生,老死不相往来,甚至反目成仇。光我所目睹的就有不少。”
“你自己也说,你不可能爱上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妇,同理,师妹也不会恋恋不舍一个七老八十的老翁。”
“而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我有时经常在想,如果他们在琴瑟和谐,举案齐眉之时就已分开,结果会不会比原来更好?”
“至少可以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让彼此心中有一个念想,而不是到最后支离破碎那么残酷。”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唐宁沉默良久:“您是想让我和内妻解除婚约关系?”
苏渊华摇头道:“非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让你去退婚,或者休妻之类的,这是非常残忍,也是可怜的手段。”
“更何况你们本身感情很好,而且又是拜过堂的正式夫妻,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就算我让你这么去做,你也不会答应吧!”
唐宁疑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苏渊华道:“我认为你们现在的状态很好,不必刻意去改变什么。本来你能一直留在清海新港乾易宗,而师妹留在山门,那是最好不过了。”
“但现在你加入了本宗,因此我认为有必要和你谈谈。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或许这是双方最好的结局,不是有一句话吗?相见不如怀念。”
“与其最后搞得一地鸡毛,相互嫌弃,甚至反目成仇,互留一个念想,让双方都有一段美好值得怀念的记忆不是很好吗?”
“你继续在轩堂城当你的太玄宗弟子,师妹则在山门一心修玄,井水不犯河水,你觉得怎么样?”
唐宁沉默不语,苏渊华并没有催促,手指轻轻敲点着桌面,就如同点在唐宁心坎一般,一下一下让他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苏渊华并没有使用任何手段,但那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就像看一只猎物,紧盯着他。
给他极大的心里压迫感,这是双方身份地位差距所造成的心里落差。
更为重要的是,他明白,苏渊华所陈述的并非没有道理。
良久,唐宁缓缓开口道:“这是南宫督察的意思吗?”
苏渊华微微一笑:“你以为师傅托人将你从清海宗派选入本宗,就是接受器重你吗?那不过是她碍于师妹的情面罢了。”
“实话告诉你吧!是师妹恳求师傅,因此她老人家才让你有机会加入本宗,对于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就好像路边见到一条快要饿死的野狗,随手施舍一个食物,如果这只狗不知感恩,反而变本加厉,得寸进尺,吠吠狂叫,当然也会随手碾死。
“师傅虽然没有明言,但她一直是这么做的,不然她老人家为什么一直将师妹留在山门内修行,不放她外出?”
“我得承认,你的确有些超乎我的预期。”
“本来以为你会坐化老死在新港,没想你能突破金丹,又逃过了清海大战的劫难,虽然都是些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事。”
“但对你来说,已经算不错了。”
“你应该知道,我肯来和你谈,已经是表现足够的诚意了。我希望和平解决这件事情,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特别是你,如果想要一名金丹弟子出意外的话,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至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名正言顺的为宗门战死,完全合情合理,不用承担任何风险和责任。”
“之所以没这么做,不是怕麻烦,也不是对你有任何的怜悯和可惜,只是我们不想让矛盾激化。师傅很宠爱师妹,也不愿意做伤害她的事情,让一切自然而然的结束对大家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但是如果你认为我们没有办法的话,那就错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屋室之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针落可闻,鸦雀无声,唐宁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的跳动声。
他不甘,他愤怒,但他无力反抗,他就像一只被洪水淹没的蝼蚁,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苏渊华话语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若不按照他们的意愿,就让自己名正言顺的被死亡。
以他的能力,随便动动手指就可以捏死自己,只要自己口中说出一个不字,左脚刚踏出这片山脉,立时就可能人间蒸发。
唐宁喉咙发苦,他很想大吼一句,去你妈的,但理智压抑了他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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