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呼,秦逍道:“此地不宜久留,都尉,我们先往嘉峪关去。”
“是要去京都?”韩雨农立刻明白。
秦逍点头道:“当下只有尽快赶到京都,将西陵的叛乱禀报朝廷。”
韩雨农微微颔首,也不多言,几人催马向东而行。
到天明时分,已经距离龟城百里之遥。
前往嘉峪关的路上,秦逍更详细地说明了在樊郡发生的事情,提到大鹏刺杀将军,宇文承朝神情黯然,韩雨农却是理解道:“大公子,你已经尽力做到了你该做的一切。人心隔肚皮,樊子期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布局,你也是受害者,不必有自责之心。将军既然将虎翼刀交给你,那就是相信你一定能够帮助朝廷收复西陵。”
韩雨农本想着迅速赶往沃野镇,向长生军传信,得知秦逍已经让三名夜鸦前往,称赞秦逍办的妥善,决定与杜鸿盛一道,跟随秦逍一同进京。
这两人一同进京,秦逍更是欢喜。
“是啊,大公子,你为了救出将军,以性命相博,有勇有谋,实在是让人钦佩。”杜鸿盛感叹道:“无论是谁,也不会将这件事情责怪到你的头上去。”
宇文承朝得到这两人的劝慰,心下稍安。
嘉峪关号称大唐第一雄关,是西陵东部的一道天堑,关内墩台林立,共有二十九座,纵横交织,相互了望,互通情报,各墩台设有驿驼、驿马、食宿、积薪、铁铺、木匠铺等诸多所需,此外每一座墩台都有一定数量的守军。
自关墙之上,可以清晰地望见祁连山脉。
杜鸿盛本就是朝廷派来的官员,对京都颇为熟悉,而韩雨农是跟随将军多年的老将,他在京中的人脉,肯定不是秦逍和宇文承朝能够相提并论。
四人马不停蹄,这一日终于到了嘉峪关。
秦逍有生以来,从未见过嘉峪关,只听闻嘉峪关乃是第一雄关,今日亲眼所在,才知道这座雄关比之自己所想还要雄伟坚固。
他忽然间明白,为何大唐这些年将目光都放在南疆,却对西陵不闻不问。
最大的一座墩台,处于出关的险要之处,是为剑墩,是嘉峪关的心脏,有内城、外城、罗城、瓮城、城壕和南北两翼巨石城墙组成,里外设有三道防线,峡谷穿山,危坡逼道,易守不易攻,亦可说是大唐西部的咽喉所在。
剑墩诸君三千,守卫森严。
嘉峪关的守军显然已经得到西陵发生变故的消息,毕竟龟城被叛军夺取,这边不可能一无所知,是以厚重的关隘大门已经关上,城头上的守军严阵以待。
几人在半路上就唯恐穿着死翼骑兵的盔甲会被关隘守军误会,是一早就丢弃了盔甲。
即使兀陀人真的夺下西岭,可是再想东进,那可是难上加难,横亘在西陵和大唐之间的这道天堑,阻挡十万铁骑倒也不是吹嘘出来。
只要有这道关隘在手,西陵就算血雨腥风,却也蔓延不到关内。
虽然城头极高,但韩雨农中气十足,声音倒
是能让上面的守兵听得一清二楚。
到得关隘下,韩雨农催马上前,朝着城头大声叫道:“我是韩雨农,请张将军说话。”
途中韩雨农已经说过,剑墩守将张让与黑羽将军颇有渊源,亦是一位忠勇悍将。
城头沉默了一下,很快就有人道:“你们等着。”
等了好一阵子,终于见到一名将领到得城垛边,居高临下扫了几眼,韩雨农已经挥手道:“张将军,我是韩雨农。”
“韩雨农是谁?”城头守兵冲着下面道:“张将军有令,封锁关隘,任何人不得进入关内。”
“我是向张将军禀报军情,十万火急,若是误了军情,你们担当得起吗?”韩雨农厉声道。
“韩兄弟,多年不见,一向可好?”张让已经从上面下来,拱手笑道:“对了,将军出关,近来可好?几个月前,将军出关,还曾在这里待了一晚上,我与将军彻夜长谈,获益匪浅。”
韩雨农也是拱手,道:“张将军,能否找个地方说话?”
“原来是韩兄弟。”守将张让终于看清楚,吩咐手下打开关爱大门,放了几人入关,秦逍几人前脚刚进去,守军就迅速关上了城门,秦逍看在眼里,心下却是有些发凉。
嘉峪关封关,不令任何人进入,如果兀陀发生战事,百姓入关躲避,恐怕也不会轻易打开大门。
里面生着炉火,微暖如春。
韩雨农也不废话,将西陵发生的变故大致说了一遍,又让亲身经历的宇文承朝补充了一些,张让一开始还面带笑容,等韩雨农说完,一张脸已经是铁青,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什么狗屁皇子,定然是西陵世家随便找了个傀儡做旗号。他们竟然害死黑羽将军,我.....我绝饶不了他们。”
张让忙道:“快请!”
嘉峪关厚重的关墙里,就建有诸多住处,戍卫关隘的守军便可以住在其中,张让自有一处宽敞的住处,请了几人进去,瞧见几人风尘仆仆,令人准备酒菜送过来。
张让知道自己失言,向宇文承朝拱手道:“大公子,我是粗人,口无遮拦,你莫见怪。”
“不敢。”宇文承朝道:“不过李驼手握兵马,西陵世家为求自保,不敢违抗,大多数西陵世家还是要受他们的控制。如今西陵几乎已经落入他们的手中,如果朝廷在他们立足未稳之前迅速出击,定能事半功倍,如果耽误太久,被他们在西陵坐稳,再想征讨,那就不容易了。”
秦逍瞧出张让的愤怒是从骨子里发出,心下稍安,心知张让这样的态度,已经代表了军方大多数人的态度,只要军方愤怒起来,朝廷旨意一到,必然是势如猛虎。
“张将军,西陵世家倒也不全都跟着叛乱。”韩雨农立刻道:“宇文家就一心忠于朝廷,这位宇文大公子当时就是拼了性命保护将军。”
张让身体一震,立刻问道:“李驼投靠了兀陀人?”
“这只是我们的猜想。”秦逍道:“昆仑关外,已经集结了数千兀陀铁骑,不过他们并没有轻举妄动。”
张让道:“大公子,恕我直言,西陵虽然土地辽阔,但人口不多,唐军出关,要解决那伙叛军,并非难事。”
“张将军,西陵叛军也许很容易对付,可是兀陀铁骑可比那伙叛军强大得多。”秦逍终于道:“我们怀疑李驼背后有兀陀人撑腰,他们甚至已经秘密达成了某种协议。”
张让握拳冷笑道:“当年兀陀人在西陵烧杀抢掠,这是我们当兵的耻辱,我还真盼着在战场上与他们杀个你死我活。兀陀曾经对大唐卑躬屈膝,我大唐也一直善待他们,想不到他们狼子野心,喂饱了他们,反过来便咬了我们一口,这样的豺狼,不好好教训他们,还不知道大唐的军威。”想了想,又道:“我立刻派人前往京都禀报此事。”
韩雨农道:“如此也好,我们几人也要前往京都。”
张让脸色凝重起来,韩雨农道:“我们猜测,李驼提防朝廷
会迅速发兵出关,所以与兀陀人达成了协议,兀陀人暗中出兵,就是准备悄无声息进入西陵,准备伏击唐军。不过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他们真正的意图是什么,我们尚不得知。”
“既然如此,我也不留你们。”张让叫了部下进来,吩咐准备途中所需的干粮和水,又道:“前几天就得到禀报,龟城被叛军夺取,可是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为防万一,下令封锁关隘,也派了人前往打探讯息,不过探子还没有返回。既然真的出现叛乱,朝廷得知,自然会调兵平叛,将军的仇,那是一定要报的。”
宇文承朝道:“但愿如此!”
“不要着急,我派快马前往禀报,你们在这里歇上一天再启程。”张让道:“我再派人乔装打扮去西陵,打探那边的情况。”
韩雨农道:“派人出关打探军情自然是必不可少,不过我们也要尽快前往京都,不能耽搁了。”
进入嘉峪关,便是雍州境内,快马加鞭穿过雍州也需要十日左右的时间,抵达潼关之后,顺洛水而下,数日之内便可进入京畿地带。
其他三人倒也罢了,体质极佳,杜鸿盛却只是一介文官,长途颠簸,身体却也是难以经受,好在韩雨农体谅杜鸿盛身体,到夜里都会找地方歇息,每天天不亮便即启程。
张让瞥了宇文承朝一眼,眸中划过一丝不满,却并没有说什么。
几人吃了一顿热饭,吃饱喝足之后,带上张让准备好的干粮和水,也不停留,离开嘉峪关,向京都方向疾驰。
韩雨农见杜鸿盛脸色苍白,双目黯然无光,脑门子上还渗出冷汗,伸手探了探他脑门子,只觉如同火烧,皱眉道:“大人病了,不能再赶路了,必须找大夫先给他瞧病。”
从龟城出发,连续颠簸十几天,虽然晚上会找地方恢复体力,但如此强度的赶路,杜鸿盛终于还是没能支撑住。
如此连续七八天,眼见得便要抵达潼关,这日黄昏时候,杜鸿盛却忽然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三人都是吃惊,急忙停马,杜鸿盛挣扎爬起,摆手道:“无妨,咱们.....咱们继续赶路。”话声刚落,身子一软,又瘫坐下去。
“不用,我撑得住。”杜鸿盛唯恐耽误几人行程,摇头道:“你们不用管我,实在走不了,你们先行去京都。”
秦逍四下看了看,望见东南角似乎有一处村子,道:“都尉,那边有人家,咱们过去,让杜大人歇息一晚,看看明日是否能恢复一些。如果休息一晚可以赶路,明日咱们继续走,实在不成,我们打听附近有没有县城,将杜大人送过去安置好。”
“如此也好。”韩雨农点头,和宇文承朝一起扶起杜鸿盛,也不上马,牵了马向不远处的村子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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