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掌握

  ……

  ……

  唐纸站在阳台上,看着东边天空初生的朝阳,仿佛看到了舅舅那张温和而让人生出无限亲近感的脸庞。

  几只布谷鸟振翅从朝阳升起来的轨道上飞归,似乎被太阳的高温灼烧,而慌慌张张地落向了远处的山林。

  少年紧紧地拉住了妹妹的手。

  舅舅永远地离去,比起大叔和姬阿姨他们的离开,要沉重了太多太多,少年和小女孩的脸颊上,都好像是墙壁一样的粗糙和生硬。

  他们之所以会来到水井湾,便是因为舅舅住在这里,而现如今,住在这里的舅舅,也再也不属于这里。曾经的他们盼头,在多少个日夜里盼着舅舅将会在第二天过来,前不久又反复祈盼着舅舅可以起死回生。

  世界上是存在奇迹的,只是奇迹,没有发生在人的身上。

  唐纸神色惘然,所有的亲人都这样离开了,自己和妹妹,从今天开始,彻头彻尾地将开始相依为命。

  阳光不断地升起,不断地变得明媚,落在少年清秀而让王朝里多少少男少女仰慕与疯狂的脸庞上,好像是给他戴上了一层黄铜的面具,他抿了抿一天一夜没有喝水从而无比干燥的嘴唇。

  花草缺水将无法生长而干枯,他此刻,却觉得自己,成长了太好多好多……

  “走吧,回家。”唐纸抖抖肩膀,拉着妹妹的手,走向楼道。

  修长的影子被拉的斜长且带着淡淡朝气的火红,唐纸回过头来才看到,这轮曙雀的尾巴上,还挂着七道彩霞组成的虹桥,无数只金天雀,围绕着云霞飞舞着,仿佛霞光蒸腾起来的金浪。

  “七霞追日。”唐纸微微地笑了笑,“今天是个好日子。”

  ……

  ……

  生活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生活最重要的事情,是生活本身。

  这句话是《我的时代》的开场语,也是唐纸最喜欢的一句话。

  今天再多的苦难算得了什么?比起苦难的今天更可怕的事情,是没有明天。能够拥有明天的人,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你好畏惧的,是你面对不了的?

  悲痛和离别,更不值一提。

  是的,生活还是要继续。

  唐纸继续开始了他的修行,唐糖继续开始上学,以后的日子还是会一点一滴的过去。

  马河圆和天乾罗汉也走了,唐纸忙忙碌碌,沉浸在舅舅离去还有姬阿姨等一众长辈的离去中,都没有意识到他们两人其实也是在大叔走的同一天离开的水井湾,而是等到他第二天来到天台上替大叔整理房间的时候才看到了两封书信。

  一封是大叔留下的,杨紫果将他放在了这里,让唐纸自己过来拿,而放在茶几上,用一个废旧啤酒瓶压着的,则是马河圆写的书信。

  马河圆的书信非常简单,只有几个字:“唐纸,小爷和师父走了,勿念。”

  下面画着一个大大的鬼脸。

  唐纸不禁笑了起来,一个天竺和尚是怎么做到会写汉文还写得挺好看的?看来他们来到皇都真的是有备而来,只是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以前的唐纸会认为他们兴许是要做对王朝不利的事情,但是现在,兴许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发生了变化,林剑云的死让自己成为了镇安司的敌人,又兴许是因为年龄的增大,让他意识到王朝皇室并不代表着汉唐人类,又或许是马河圆表现出来的天真可爱……

  总之,唐纸对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多少看重。

  而大叔留的书信上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张白纸。

  唐纸很困惑地看着这张白纸,摸着也完全没有被写过的痕迹。

  拿起来对向阳光,这张白纸却猛然开始燃烧起来,其破碎的纸片汇聚成了一个小人的形状。

  燃烧的白烟则在不断地蒸腾,形成一串串灰色的经文。

  原本站立的小人在道道升腾而起的经文中盘坐下来,一道金光在它的体表闪烁出来,然后整个灰烬小人,都变成了浓郁的金色。

  唐纸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凝视着这道蕴含着无穷能量的小人。

  他能够看出来,这小人内里蕴含的无穷能量。

  轰——

  小人轰然间爆炸,化身成为了一道细微的光芒,冲向了唐纸的眉心,唐纸只感觉自己脑海刹那被一道金光锁笼罩,紧跟着,一串复杂的经文便在自己的脑中涌向。

  这种感觉,就和自己第一次在楼房里碰到天乾罗汉,罗汉一掌将自己送走时候那般,同时,也让唐纸回想了大叔教给自己御水凡天诀时所运用的手法,那是也是一大片的功法,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而那一道道白烟经文开始袅袅而散,又袅袅凝聚,形成了四个明显是由大叔特意改变,从而才形成出来的汉文:

  “金刚不坏。”

  而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自己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小子,送你最后的礼物。”

  “可以崇拜我,不要爱上我。”

  ……

  ……

  水井湾南方三公里处有一座很普通的青山,青山并不高,放在青山遍地的南方根本平平无奇,同时也没有茂密的树林,只有一些好像顶着白雪的白发树生长着,给山体在青翠中点缀着盎然。

  但是在这片地区,这座山峰却是力压群峰,成为了最高的山峰。

  站在山峰的山腰上,视线放眼朝着南方看去,就可以看到那座在冷清的外环上十分突兀的水井湾。

  破败的水井湾好像是迷失在了青青草地上的草原老狼,而这座山腰中间的这颗山洞则浑然天成。

  山体形成的时候这座山洞便自然形成了,洞口一左一右刚好两颗白发树,好像是老人白发一样的树枝悬挂着,荡漾出万顷波涛。

  这两棵树能够形成完美的掩映,让这口洞穴可以被遮挡住,形成良好的居住地。

  生存在这里的野熊早在十多年以前就被王朝军队在进行皇都周边的三年一度安全普查的过程中抓去了动物园,所以荒废已久,而今天一位双腿只剩下两截白骨的男子,却骑着一匹同样没有脚掌的黑气野马,来到此地。

  此人,正是和唐纸有着莫大渊源的魂法师,阴万。

  而今,著名剑侠武怡已经消失在了王朝多月,而曾经也为二皇子殿下效力过,但是却始终以武怡作为中间人,从而保持着距离的阴万,已经彻底和二皇子脱去了关联。

  舒一天曾通过武怡找到过他,而阴万通过讯息告诉舒一天,自己想要和解,并且从此销声匿迹。

  然而所谓的和解只是计谋,自己唯一的弟子死了,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等待,一直在观察着水井湾。

  事实上,昨天爆发的那场刺杀里,他也扮演了重要角色,因为他就是那位将刘老吸引走的魂法师。

  阴万闷哼一声,将口中的一缕红色鲜血吐了出来。

  一只只黑色的器鼠妇好像是从他的鼻腔之中爬了出来,掉落到地上,将这些因昨天的追抓战而受伤的才吐出的鲜血,迅速地吸食干净,然后再迅速地爬回了他的鼻腔中。

  昨天的追抓战后,刘老并没有深究这件事情,月伊儿出于唐纸的安全考虑,也没有让刘老禀报和调查,毕竟昨天发生在水井湾和地下世界的事情,对唐纸来说并不是在舆论和王朝律法面前有能取得上位的讯息,甚至会带来莫大的危险。

  而大难之后本能性地忽略,也让阴万这冰山露角般的一次现身,又迅速地沉寂出了他人的视野。

  他目光炯炯地凝视着水井湾。

  有着舒一天镇守时,他不敢作乱,但是他不知疲倦且冒着生死危险的蛰伏,让他成功发现了杨文艺,同仇敌忾,让他选择在暗中帮助了她一把。

  杨文艺的计划失败,如今舒一天也离开了水井湾,这俨然是阴万复仇最好的时机,就算他有伤,可要想杀死唐纸,仍易如反掌。

  可是他没有。

  他仍然在等待。

  只是这双被合上的眼皮所遮挡的双目之中,已然没有了原本的压力,只有淡淡的玩味。

  道道黑色的魂气从身后的洞穴中蔓延出来,缠绕在他的身上,将他拖拉着进入了洞穴,消失不见。

  ……

  ……

  皇都西郊的墨阳小镇原本很普通,但是几年前随着这里一个叫莫迪的人养猪发夹了之后,乡亲们纷纷效仿,出现了很多的养殖户。

  他们喂养着生猪或者牛羊,然后直接供给皇都里各大商场和富商,从而整个小镇都走向了富裕,也因为是在外环,没有太大的压力,甚至很多皇都内里的富翁们都没有他们的日子过得潇洒。

  而莫迪养猪场,也就是小镇上最早,也是最大的养猪场门口,一个戴着假发的男人和一个穿着时尚红色潮装的少年停下了脚步。

  男人是天乾罗汉,而少年,自然是马河圆。

  马河圆身上的红色潮装,乃是过年的时候,化身成为了千万富豪的唐纸送给他的新年礼物。

  他们离开了水井湾,但是却并没有离开皇都。

  马河圆看着里面一头头鲜活的肥猪,忍不住咽了咽唾沫,空气中飘散的猪粪味道都显得微不足道。

  “师父,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过来称猪肉?”

  男人没好气地敲了他一脑门,“天天在水井湾吃香的喝辣的,人都长胖了,还天天念叨吃肉?不怕回烂柯寺佛祖一棒打烂你的头。”

  马河圆连忙捂住脑袋:“啊,不敢了。”

  马河圆抬起头注意到,师父望着里面一头头生猛的猪肉,喉咙蠕动了两下。

  “香蕉个巴拉的……是有点想吃呀。”天乾罗汉忍不住骂咧道。

  天乾罗汉拍了拍徒弟的后背,“走。”

  马河圆困惑道:“去哪里?”

  天乾罗汉舔了舔嘴唇,道:“睡桥洞的确不行,有个苦丁的落脚点明显更稳当。这里离皇都的距离很近,也并不影响正事。所以,在这里找个工作,开始我们的搬砖人生吧。”

  马河圆拉住了天乾罗汉的衣角,苦涩道:“师父,我求求你告诉我吧,我们在皇都还要呆多久,又到底是干嘛啊?这东躲西藏还不能跑远的日子到底还要过多久……”

  天乾和尚大怒:“老子给你说了很多遍了,佛日不可说。”

  “那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我该做什么?”

  “你是徒弟,我是师父,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比如?”

  “去偷一头猪,我们先烤来吃了,有点忍不住了……”

  “师父!你不是说我们是来面试的么!”

  “好像是……那面试完再偷吧……”

  “师父,那您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们这样的日子到底何时是个头?”

  天乾罗汉挠了挠脑门,道:“估计还有好几年吧。”

  马河圆顿时苦了脸,道:“那也太痛苦了……”

  天乾罗汉笑了笑,道:“我们的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果失败,十八层地狱,如果成功,佛国罗汉神座,将伴你我之身。”

  佛国罗汉,这意味着什么?马河圆很清楚,意味着,成神。

  他的神色顿时变的无比地虔诚和紧张。

  多么沉重的一个词汇。

  他的废话也顿时间消失在口中。

  师父凝视着养猪场,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走,面试,上班。”

  ……

  ……

  唐糖做了两天的噩梦,梦里哭着喊舅舅,喊爸爸妈妈,喊着姬阿姨不要走。

  然而醒来之后,小丫头却坚强地自己穿上衣服,洗漱,吃早点,然后背着她的小书包,跟着送她的刘阿姨去上学。

  只是看到关门了的姬阿姨面馆,还有朱老八牛肉铺,还是会黯然神伤。

  有顾客不知道姬阿姨不辞而别了,以致于在门口骂骂咧咧,然而唐纸却很清楚,这家面馆和朱八叔的牛肉铺,或许永远都不会开张了。

  妹妹的坚强让唐纸的心好像融化的奶糖,而他则夜以继日地进行着修炼,并且做着安排,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

  禁卫军都统和自己的事情还没结束,自己和刘国言的帐,还没算。

  现在自己只有一个人了,他很能理解大叔离别是说的那句,掌握好自己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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