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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成人礼下周将至,各项祝寿活动已经如火如荼地开展,皇都内各大商场纷纷举行半价活动为殿下祝寿,在皇室的直属企业汉唐商场的门口,每位皇都子民可以凭借身份证领取一份大礼包……
八月四日殿下成人之日,成人礼将在八月三日进行,四日零点于皇宫中国师和陛下为殿下主持受冕大典。
八月三日白天王朝内里除了各项活动之外,殿下将亲自出席的祝贺大典,也将在太子殿下亲自创办的汉唐皇学院举行。
汉唐皇学院在短短数年时间之内已经能够媲美‘三神十武’,太子殿下在其中功不可没,学院的辉煌也是也是太子殿下的勋章之一。由于王朝近来事务繁忙,加上太子殿下本人意愿,本次成人礼祝贺活动,按照殿下本人的意愿,也将只由年轻人参与,三神十武以及各地大小宗门都将派遣新生代代表参加,以战拜喜……
汉唐王朝本届学生中的三大新秀,有着皇学院三星之称的张婉云、王英杰、石庆坤三人,将代表汉唐皇学院出面,参与这场祝寿之战。
……”
唐糖穿着有着蜜黄熊图纹的白色短袖,小胳膊抱着白皙的小腿,仿佛一只小猫般地坐在沙发上,怀里还抱着个沙发垫,外面是倾盆暴雨电闪雷鸣,这个丫头则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浑然不怕引来雷劈这个问题。
刘海今天被唐纸给绑着了几股小辫子缚在了头顶,露出了她光洁白皙的额头,小小年纪的她当然没有吴罪大叔对于发际线的担忧,额头上端那些黑色的短发绒毛让她显得更加的可爱,多了两三分干练味道的小耳朵立在脸颊边上,从发丝下面探出角来,一张白皙的小脸再加上此刻看电视的憨态,让唐纸修行中途上厕所,走过时都忍不住过来捏了捏她的脸。
“哥哥,要打架啦!要打架啦!”前一秒还乖巧的她忽然兴奋得张牙舞爪,对着电视指指点点,“你看电视啊,要打架啦!”
“人家打架你在兴奋什么东西?”唐纸好奇地转向电视机,荧幕内和窗外相同,暴雨如洪,风景优美的汉唐皇学院庞大的体育馆中央,是一个长宽均为五十米的擂台,已经到处都挂起了为殿下祝寿的横幅还有红色装饰物的皇学院里,一股战斗的味道一触即发。
王朝这所庞大的机器永远不能停转,尤其是在天帝都出手之后,人民们也几乎都忘记了王朝在前面那段日子所蒙受的屈辱,乃至于鹰钩鼻男都还没落网,林剑云之死都还没有尾声,便能无缝衔接进入太子殿下成人礼的狂欢之中。
林剑云的粉丝们自发组织了多场大戏的祭奠活动,甚至还有粉丝团结队去往灵山剑宗献上花圈,可即便是他们,心中那被划开的伤痛感,也在这场盛典来临之际,慢慢痊愈。
欢乐和幸福,才是皇都的亘古不变的主题。
工业冲击下,妖兽仍然是坐骑的主流,而龙象乃是其中最为尊贵的妖兽坐骑之一,此等妖兽身躯很像是妖族中至强种族——龙族,蛇身鹿角马面,身长五十米,然而不同的在于龙象还生长着四只大象般的巨足,力量也远不及龙族强大。此等妖兽本身便也有着妖龙还有神象血统,乃是皇室典礼时才会使用的大型坐骑之一。唐纸看着荧幕上这位在金鳞卫的护送中,没有选择飞天而过,而正是乘坐在一头满身披着神纹甲胄的龙象上的轿台之上,对着道路上群众们挥手的太子。
唐纸之前就听到水井湾的阿姨们七嘴八舌地偷偷讨论过,太子殿下好斗,听说皇都里的决斗场都是他所开设,很多场决斗赛他都会便装现场观看。结合上阿姨们讨论的内容,唐纸大概也能理解成人礼这么重要的日子,这位太子殿下居然会选择举办这样一场变相的宗门对战的原因,当然,除了兴趣爱好使然,以及外扬他汉唐皇学院的威名之外,也是希望自己皇室创办的学院,能够击败并非皇室直辖的三神十武。
一场看似单纯的成人礼,里面,其实还有一定政治乃至于修行者教育层面的斗争,而修行者又是王朝根基,所以,本质上也可以说是根基之斗。
涉世渐深的少年,看事情已经有了一定的深度,他深知起地几百米的王朝,地下,还有多少人眼不可及。
“哥!你脑袋挡着我啦!让让我嘛。”唐糖站在沙发上,够着脑袋左偏右偏,从屏幕和唐纸的脑袋之间,挤着她要看的画面。
“大清早就看电视,一日之计在于晨,怎么不去学习?”唐纸无奈地摊摊手,不顾小丫头痛苦的吟叫,走上前把电视机给她关掉,“还有人家打架关我们什么事,姬阿姨打电话问了,太子殿下成人礼不放假,你得去上学。”
“啊哈……不要啊。”小丫头摔坐在沙发上,张开嘴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去写作业,听话,哥哥这会要出一趟门,回来给你买棒棒糖。”
这几句安慰没办法缓和她失落的情绪,但是本质上还是乖巧听话,加上哥哥病情的缘故也越发乖巧听话的唐糖还是耷拉着脑袋钻进了卧室当中,可怜兮兮地摸出了干净整洁的数学练习册,笨拙地拿着铅笔,一万个不情愿地开始写作业,反复嘟囔着:
“太子殿下真是太抠了,怎么都不给唐糖放个假……太子殿下真是太抠了,都不给唐糖放假……太子殿下真是太抠了……”
……
唐纸换了雨靴,撑着家里的黑伞,踩着水井湾里一逢下雨就满是稀泥的土地出了水井湾,今天姬阿姨要去皇都里抢因为太子成人礼而打折的半价商品,说抢回来屯着过段时间卖原价,所以今天店铺不开门,唐纸也就有了休息的时间。
休闲的一天除了修行之外,还需要去做一件前面一直想做却没能做成功的事情。
他撑着伞循着记忆,穿过了破烂的马路,又钻过把他满身都打湿的树林,来到了一面山洼,这里是他第一次和小吱相逢,小吱送他离开的地方,当时他们一人一猫对话的的位置都近在眼前,石壁也安安静静地匍匐在一侧,只是这片荒林之中仍旧没有那妖鼠族群大门的位置。
镇安司的确自从上周之后再没有来找过他,也再也没有任何的危机出现过,大叔也安静了下来,天天在楼上的屋子里不知道在忙活什么,有人找他买术器他也破口把人骂走,但对唐纸来说,这也意味着生活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安静而安稳,他也才敢再次出来寻找妖鼠一族。
他有很多的问题需要解决,但是小吱的死始终压在他的心头,他是小吱情况唯一的知情者,他需要给鼠王爷爷一个交代,他完全可以想象,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对音讯全无的小吱,该是何等地焦急和操心。
大叔虽然是说了,等过段时间就带他找鼠王爷爷他们,可是他对于过段时间这几个字已经感到了麻木,甚至是畏惧,码头老板说过段时间舅舅就回来,结果舅舅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说过段时间就能联系,但是到现在都没能联系上,大叔有自己的事情,他说的过段时间,谁又知道会是到什么时候去了?
镇安司的威胁显然还在,妖鼠一族仍然躲藏着不敢露面,唐纸在林子里兜兜转转了几圈,果然不出所料,除了一身的雨水和泥点以外,一无所获。
唐纸施展出已经熟练得没有了任何难度化形术,变成了当日的那只小灰猫,站到了那颗大槐树下,当时的他就是站在这里,和小吱结交成了朋友。
树石依然在,夏雨却滂沱。
他还能变成猫,小吱,却再也回不来了,虽然已经经历了很多次的生死,并且心里早已做好做好准备,在生死离别的主角中,自己也在不远的将来就会是闭眼告别人世的那一方,但是唐纸还是难以接受身边人的离开。
“以后,我可以常来找你玩吗?”
“你找不到我的,但是,我可以来找你。”“我记得你的味道。”
有些片碎的对话徘徊在耳,憋在心肺之中已经良久的哀叹出口,他重新变回人形,捡起似乎和他一样落寞在侧的雨伞,踩着落叶堆积仍然湿滑的地面准备回家。
走了几十米远,远处突然有缥缈的哭声,飘入耳廓。
唐纸停下脚步仔细聆听,确定了的确有哭声。
他的警惕下意识便提升起来,体内的昊气也开始运转,作为已经修行了有好几个月的修行者,唐纸修行者的本能已经渐渐养成。
唐纸蹙着眉头,这是王朝边际,最近又巡检严苛,像是之前那样碰到赶尸人这种事情的概率,应该低到了极致,但是并不能排除,这道哭声就不代表危险。
本着自保的心理,唐纸打算不去理会,但是走了几步之后,骨子里面的善良还是让他蹲下了脚步。
如果对方是受到了伤害,需要帮助呢?
如果是大叔,大叔绝对不会选择转身而走,于是唐纸回头,走向那哭声传来的方向。
如果是危险,立马逃走。
心中有了判断,动作也便凌厉,唐纸循着湿滑的山背,迅速来到了反斜坡,只见下方的十来米处,有一个谢顶了中年男人正在一边哭泣着,一边用铲子将湿润的泥土倒入面前的土坑当中,土坑里除了积起来的除昏黄雨水之外,还有唯有固体才有的深黄色泽,定睛看去,乃是一口外形极其简陋的棺材。
唐纸的眉头骤然一锁,下意识地又想到了养尸人。
在王朝里尸体是不允许进行填埋处理的,必须由尊神国教的殡仪部进行火化处理,并为死者祭悼,而家属则领走灵牌,购买墓地,埋葬以神术炼造而出的“净秽水”清洗过的骨灰。如此繁琐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防止尸体被异徒们利用,尤其是魂族或者是修炼魂法的人类魂法师们。
虽然也有人会用棺材盛放安葬的对象,但是棺材都极小,只够容纳骨灰,但这口棺材的做工远远看去就能知道是粗制滥造的非工匠作品,是自己制作的可能更大,而看其大小体积,显然也不可能是骨灰所需要的。
“月红……月红……你死了,我怎么活啊?!”
男人沐浴在树冠们无力遮挡的暴雨中,吼着电视剧中常常出现的陈词滥调,然而这份悲痛还有歇斯底里透发出来的悲情感,却让经历过,并且前不久还经历过这种伤痛的少年,能够有深深的共鸣。
男人似乎是不忍心再继续挥舞铁锹将自己挚爱埋葬,跪倒在了黄泥地里,铁锹杵在身侧,泪水混着雨水,在他的眼下狂流。
“我们认识了八年,八年啊,八年里要不是你,我八年前开船厂血本无归了就该自杀了,哪里还能活到今天?结果你呢?你说好了要陪我一辈子的,说好了要陪我一辈子的!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你说,没有你我的日子该怎么继续下去?没有你了,我该怎么办?”
男人埋下头,暴雨哗啦啦地冲刷在他中年人圆润而油腻的身躯上,在顺入这片倾受了无数年暴雨的山林土地,在地面的落叶上形成了股股水流,冲往山下依然湍急的沟渠之中。
男人匍匐在了脏乱的棺材盖上,泥水把他的脏脸变得一塌糊涂,深爱的人就在这块潮湿的棺木之下,往日躺在相同被褥下的恩爱画面像是这雨滴一样化为亿万点涌入脑花,以往的涓涓细流在今天都是冲垮他精神堤坝的海啸,因为有暴雨能够遮挡他的哭声,所以他哭得更加地撕心裂肺,似乎整个人都要在哭声之中碎裂。
什么都可能欺骗人,但是少年某种直觉让他能够判断出,这位大叔的真情实感。
望着在树木掩映,哭得像是孩子一样的中年大叔,唐纸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发地苦涩,父母死的时候他也这样哭过,小吱死的时候他的脸上也留下了泪水,这位大叔经历的都是他经历过的,也是他即将可能经历的,以致于他的眼睛,都下意识地泛酸。
心爱的人离开,他不愿意让其火化,冒着这死刑的风险将对方土葬于此,王朝在丧葬上的律法虽然是为了王朝安稳着想,但某些角度来看,又确实太过冷酷。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间多少事,都是心有余,而无力。
唐纸哀然垂下了眼皮。
“大叔,希望您能幸福,没有什么痛苦是摆脱不掉的。她在九泉之下,一定,也依然爱您。”
唐纸在心中默默地祝福,转过身,静悄悄地离开了这片斜坡,在他脚下弯曲的小草,从黏糊的泥土之中,重新翘起了身躯。
扑在了棺盖中的大叔,自己似乎也要被这暴雨和黄泥所埋葬,而这里,又重新只剩下了他一人。
所有这些日子里积淀下来的平静,全都和雨中的湖面一样破碎,已经无处可去的酸楚之爱从湖底翻涌而去。
蓦然,他的哭声戛然一止,因为他贴在棺盖上的耳朵,忽然听到了这通过木质材料传递到耳中的清晰无比的声音。
声音,真是来自内里。
在片刻的聆听之后,他越发地确定这不是幻觉,于是他惊奇地抬起了头,双目如钉般注视着棺盖,似乎看到了内里的画面,而紧接着他整个扑在棺盖的上半身都能够感受到,这内里传来的震动。
一个荒诞的可能在他的心底乍放,他慌乱起身掀开潮湿而沉重的棺盖,却发现无可奈何,于是慌忙拿起铁锹,当做杠杆插入棺盖下的缝隙,奋力地嘶吼着,甚至整个身躯都压在了铁锹上,这才将棺盖轰然掀开,不过他则脚下一滑,扑在了黄泥地上,刹那成了泥人。
黄泥从睫毛上滴答而下,而他努力向上抬起的视线则看到,一个脑袋被汽车撞烂一半,内里的脑浆都已经流干的胖女人,从里面坐了起来。
胖女人的两只眼睛都爆掉了一只,另外一只也早已经没有了神采,身体也有大量的塌陷,根本没有可能是活人,然而她忽然接着动了,缓慢地转过了可怖的头,破碎的烂脸看到这趴到在地的男人的时候,这张已经难以做出表情的面孔上,却勾勒了一副笑容。
这是男人见过的,最美的微笑。
满脸黄泥的男人,一口白牙露出。
他没有丝毫的畏惧,奋力地爬起身,穿过雨幕将自己的挚爱抱入了怀中,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无论她究竟还是不是人类,她始终都是他心中,最软最软的软肋。
男人笑中带泪:
“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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