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陈金水逼你和巧姑成婚那天,是谁报向派出所报的警吗?”
“谁?”
“就是林跃。”骆玉珠说道:“王大山死后我带王旭回过一次义乌,跟冯姐见了一面,这件事是她告诉我的。”
陈江河想起和陈金水闹翻那天的事情,当时陈金水看到警察过来,质问林跃是不是他报的警,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这么一分析,骆玉珠的话应该是真的。
“当时那种情况,他报警也……也没什么吧?”
村民们都以为骆玉珠卷钱跑了,当时全村就村委会和陈玉莲家有电话,他帮忙报警属于正常操作。
但是骆玉珠不这么认为啊。
“他们家又没往里面投钱,这么积极干什么?不就是为了让警察把我抓起来吗?”
“警察不是没有抓住你吗?就算有把你抓起来,你把真相讲出来,他们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玉珠,还是那句话,都过去八九年了,别再记恨了行吗?”
“陈江河,是你去找的我,难道你把我接回来,就是为了让我吃亏受屈的?”
“怎么会唻?”
“那你知道我很讨厌他,还让他住在隔壁,这不是故意气我吗?”
“……”陈江河发现这件事根本说不通,骆玉珠一旦固执起来,八匹马也拉不回。
“江河,你以为他帮袜厂是为你吗?他是为他自己。”
“为什么这样子讲唻?”
“你也说了,那个叫杨雪的是杨氏集团的继承人,他想要把她娶了,然后继承杨天赐的遗产。要想入杨家这种家庭的法眼,一个农村出来的年轻人应该怎么做?证明自己的实力啊,所以无论是给你当翻译,帮你组装电子提花机,还是剑走偏锋解决袜厂的危机,背后动机其实不纯。你想想,当初在展销会上,他为什么不谈别的企业,偏把话题往杨氏袜业上扯?”
别说,她这么讲,还真把陈江河说得心生疑惑。
是这样吗?
是么?
啪啪啪~
便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掌声。
他抬头一看,发现林跃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这边,应该是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用耐人寻味的掌声来回应骆玉珠的推理。
“你是鬼吗?一点声音都没有的,我跟你说,你这样子,会吓死人的。”
林跃呵呵一笑:“陈江河,现在问题来了,以后你是选这个泼妇呢,还是给她一巴掌让她滚蛋,从此做个气冲胆壮的老爷们儿呢?也免得被人戳着嵴梁骨说帮一个死人养孩子。”
陈江河不能接受他对骆玉珠的定义:“你怎么能这样讲呢,这个事情,它是误会。”
这要换成别人骂骆玉珠,陈江河早恼了。
林跃说道:“我好心给你她的地址,接回来第一天就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我叫她泼妇不对吗?上次帮你们,换来她扇动陈家村全村父老去我家闹事,这次帮你们,换来她吹床边恶风,陈江河,你给我一个待见她的理由。”
陈江河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毕竟背后说坏话被当事人抓了个现行。
“姓林的,你再给我说一遍。”骆玉珠站起来,盯着他的眼睛,一手揽着王旭,像是要把为母则刚的女性法则发挥到极致。
小孩子同样对他怒目而视,打小就对眼前男子植下仇恨的种子。
“我说你是泼妇,听清楚了?”
林跃觉得自己还真是拉仇恨的一把好手,他不过就是没有改变骆玉珠的命运,让她遵照电视剧里的情节喜提逃亡江西,嫁给不喜欢的人,然后死了男人回到陈江河身边的情节,结果她把这段悲惨遭遇的帐都记在了他的头上。
骆玉珠抓起床上的枕头就要砸人,陈江河赶紧把她拦住。
“玉珠,玉珠,你别冲动,冷静一点。”
林跃看着对面的鸡飞狗跳,嘴角浮出一抹笑意,帮陈江河找回骆玉珠,除了让场面变得更乱,更热闹,他还有另一个心思,而借题发挥大骂骆玉珠也是为这个心思服务。
女人的第六感不可谓不强,他确实没安好心,然而这份引生敌对的第六感到最后还不是为他所用?
“当着孩子面,你冷静一点行不行!”
陈江河拿小孩子做挡箭牌,这才唬住骆玉珠,趁机一把夺走枕头,丢到角落的椅子上。
林跃说道:“哦,对了,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程局长来电话了,说杨雪她爸杨天赐来了诸暨,让你过去面谈。”
杨雪她爸来了?还找到了主管袜厂的程局长?
陈江河大吃一惊。
“他……他是来干什么的?”
“这我哪里知道,去见一面你不就了解了吗?”
陈江河又问:“你不去吗?”
“别人又没请我,我去干什么。”林跃瞥了王旭一眼,转身离开房间。
“哼。”
骆玉珠冷哼一声,走过去把门关上。
“玉珠,你这是……唉……”
陈江河感觉头都要炸了,一边是有恩与他的林表弟,一边是等了八年,当接盘侠也无怨无悔的准媳妇儿,他夹在中间难受极了。
“我得马上去市里一趟,你跟孩子好好呆着,哪儿也别去,午饭我会让严副厂长派人送过来。”
说完他就去换衣服。
骆玉珠好心提醒:“你小心姓林的,我怕他又憋着坏算计你。”
陈江河啥也没说,换好衣服和鞋子离开房间。
王旭坐在床头,一言不发,冷冷地注视着眼前一切,虽说他才7岁,却不代表无法理解目前的状况------她妈要给他找后爹了。
……
半个小时后,市轻工业局会客室。
陈江河在一名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门外。
冬冬冬~
“请进。”
工作人员把门推开:“程局,陈江河来了。”
“叫他进来。”
陈江河面带微笑走进房间。
“程局,你找我?”
跟上司打完招呼,他瞄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男子,看年龄60岁上下,生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浓眉大眼不怒而威,但或许是操劳太多的缘故,两鬓的头发都白了。
很明显,这人就是杨雪的父亲,杨天赐。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程局长起身给二人做介绍:“这位就是上海杨氏的董事长,杨天赐。陈江河,浦溪袜厂厂长。”
陈江河赶紧微笑问候:“杨董,你好。”
“在上海的时候杨雪没少跟我提你的名字,果然年少有为。”杨天赐客套一句,跟他握了握手。
程局长待二人客套完毕,招呼他们落座。
刚才带陈江河进屋的工作人员把刚刚沏好的茶水端过来,放到陈江河面前,带上房门走了。
杨天赐说道:“听说你来自义乌?家里以前有经商的传统?”
陈江河据实相告:“也算不上经商,就是以前缺吃少穿,我们村的人只能到周边县镇干些鸡毛换糖的营生,混口饭吃。”
“哦。”杨天赐点头说道:“挺好的。”
程局长也在旁边夸奖道:“杨董,陈厂长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86年吧,浦溪袜厂濒临倒闭,为了保住工人们的饭碗,他跟县里打报告,提出承包袜厂,这一干就是五六个年头,现在的浦溪袜厂,对比以前,产量提升了三倍以上,每年给县里贡献了不少税收呢。”
杨天赐微微颔首。
陈江河小心陪笑。
程局长一看场面话说得差不多了,话锋一转。
“陈厂长,这次叫你来呢,主要是谈杨氏集团注资的事。”
“注资?注什么资?”陈江河一脸懵,刚刚放到杯子上的手又拿开了。
程局长说道:“杨董的女儿跟你不是好朋友吗?她没跟你讲吗?”
“没有啊,我这段日子一直在外地跑业务,不在厂里。”
“陈厂长,你这……要务实也不是这个务法吧。”程局长把茶几上的投资协议递过去,一面解释道:“杨董要为浦溪袜厂投资一百二十万,将其扩建成袜业基地。”
陈江河翻了翻投资协议的内容,表情难看到极点,按照这份投资协议,杨氏集团会全面掌控浦溪袜厂,从生产到管理再到销售,浦溪袜厂将失去自主权,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以后玉珠牌这个品牌不会再被使用,未来只有天赐袜,没有玉珠袜。
也就是说,他辛辛苦苦创立的品牌就此消失。
“程局长,这……这份投资协议,很不公平唻,我们的品牌刚刚闯出一些名堂,这么一搞全完了。”他没有直说不同意,不过谁都能听出他的抗拒。
陈局长说道:“小陈啊,这事儿……县里已经讨论过了。”
亲切地称呼他小陈,又说县里已经讨论过了,说明什么?陈江河不傻,听得懂。
陈局长继续说道:“袜业基地建成后,你还是厂长,应该说管理的资产规模更大了,员工、机器、渠道、市场……都随之水涨船高,你的收入也会翻倍往上长,这样不好吗?”
程局长认为挺好,陈江河觉得很难受。
他把玉珠这个品牌看成自己的孩子一般,也是向骆玉珠示爱的定情信物,真要这么一搞,玉珠品牌完蛋了,他变成了杨天赐的高级打工仔,这无异于在精神上摧毁他。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承包经营的问题暴露无遗,心眼儿多的都是捞一票走人,丢下个烂摊子爱怎样就怎样,还有一些坏坯故意把厂子往死里整,从而有机会以很低的价格进行收购,陈江河不一样,他是把浦溪袜厂当做自己的厂经营的,然而这份专心致志,得来的结果却是当头棒喝。
倒也不是讲程局长坑他,主要是双方考虑问题的点不同,站在程局长这边,浦溪袜厂的性质还是国营厂,只不过是承包给陈江河经营,哪天条件成熟了,收回经营权也是合情合理的。
杨天赐到诸暨来建袜业基地,带来资金的同时,还能够增加工作岗位,提高市里面的税收,那肯定是要比给他承包对诸暨有利。
也就是说,他当成宝的玉珠牌,对于市里没有多少意义……起码对比杨天赐的投资,玉珠牌是可以放弃的。
这就是杨雪说的,她爸会动用各种资源,让他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陈江河的心情很复杂,愤怒、屈辱、沮丧、无助、茫然、悲伤、后悔……什么都有点,什么也不激烈,因为他很清楚,面对财大气粗的杨氏集团,他太弱小,无力抗衡。
“杨董,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跟我们这小小的浦溪袜厂过不去?”
“陈厂长,这怎么能叫过不去呢?我给你一个更有发展潜力的平台,你应该谢谢我才对,我们杨氏集团可不只卖袜子,五金制品、服装首饰、机械制造……都有涉猎,只要你好好努力,杨氏是不会亏待你的。”
“杨董,冒昧地问一句,你是不是认为把浦溪袜厂吞并,让我为你打工,这样就可以让林跃栽个大跟头了?”
杨天赐微笑不语。
程局长不知道林跃是谁,但是不妨碍他做出结论,那就是姜还是老的辣,杨天赐利用承包经营容易出现的问题,既成功解决了玉珠牌的商业威胁,扩大了杨氏袜业的规模,又把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变成为自己挣钱的下属。
叮铃铃……
便在这时,房间角落办公桌上放的电话响起。
程局长走过去,拿起话筒放到耳边。
“县长?!”
“……”
“嗯嗯。”
“……”
“嗯嗯。”
“……”
“这……好吧。”
“……”
“我知道了。”
啪。
他把电话挂断,冲二人面带歉意说道:“二位在此稍候,我去楼下接个人。”
杨天赐说道:“既然程局长工作繁忙,那我就不打扰了。”
“杨董,这件事应该与你也有关系,所以,还请耐心等候片刻。”
“与我有关?”
程局长点点头,歉然一笑,推开房门走出去。
杨天赐和陈江河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好在程局长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很快去而复返,但是当陈江河看到跟在他身后过来的两个人后,脸色为之一变。
“林跃?金……金厂长?”
/60/60492/l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