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尝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哎——”
白雪皑皑的万丈悬崖上,青莲道人的悲凉自语和幽幽叹息声中透着断肠的凄苦,让本就寒冷孤寂的崖上愈加刺骨寒凉。
“初闻此诗时懵懵懂懂,我以为自己一定会比诗中女子活得幸福洒脱,至少不会似她一般惆怅凄苦,哪曾想活着活着,竟变得与她一般无二。”
“拿得起放不下,放不下啊!”
“情之一字,我终究是斩不断,迈不过。”
“我……错了吗?”
“应该是……错了吧。
谁让你万千男子不爱,偏偏爱上一个和尚呢,罔顾世俗纲常,必然为世人所不容。
呵呵,也是活该如此。
若不然为何佛肯渡他,却不愿渡你呢?
错……就错了吧!”
她立在崖边,望着云雾缭绕,寒风呼啸的崖下呢喃细语,两行清泪从她凄苦的脸颊上无声滑落。
她的一双眸子早已哭得红肿,因为她已经在崖边站了整整一天,这一天她的泪水几乎就没断过。
从第一次与大和尚相遇开始,她把和大和尚在一起的每一幅画面都在脑海里重温了一遍,想到开心的事也哭,想到悲伤的事也哭。
不知不觉,日斜西山。
金色的余晖照射进悬崖下面的云雾里,竟在翻滚的云雾里折射出美丽的七彩霞光。
霎时间,整个崖下光彩绚烂,如仙境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走进七彩霞光里寻找仙人。
然而这绚烂的七彩霞光却是夺人性命的死亡召唤,即便强如星辰大能,走进去也不能活着出来。
断情崖,崖高五千六百丈,乃大苏帝国的四大死地之一。
崖下翻滚的云雾并非普通云雾,而是从崖下深不见底的深渊里升腾起来的混沌迷雾。
这混沌迷雾甚是厉害,可乱人心智和神魂,强如星辰大能,若深入其中也会迷失,然后被迷雾缠裹跌入深渊。
崖下深渊深不见底。
传说曾经有一位圣人探此凶地,坠落万丈而不见底,最后不知遭遇了什么,面色惨白地逃了出来。
他对人说此渊通往轮回地狱。
后来有一女子,被心爱之人抛弃,她攀上此崖,纵身一跃,发誓由此渊入轮回,斩断情缘,今后生生世世不再与那男子相遇。
她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了崖上一块大石的石壁上,让天地为她立下的誓言作证。
再后来此石被人取名忘情石,崖为断情崖。
咯吱——咯吱——
青莲道人踩着地上的积雪走到忘情石前面,挥扫手中佛尘,将覆盖在石头上的积雪清扫干净。
几百年下来,石壁上陆陆续续刻下了一百多个名字,想来都是看破红尘的断肠人。
青莲道人伸出右手食指,点在石壁空白处,星辰之力在她指尖沁出,要在石壁上刻下自己的名字。
可是盯着石壁怔神了一会后,她又把手收了回来,摇头呢喃自语道:“我只是斩今生情缘,而非斩永世情缘,若有来生我仍愿意遇到大和尚,所以不能在这忘情石上留下名字。”
“那就……这样吧。”
她迈步走向崖边,转头望向南边,大声喊道:“大和尚,我不后悔,今生福薄缘浅,愿来世还能与你相遇!”
喊罢,一脚迈下悬崖。
她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朝崖下绚烂的七彩霞光自由坠落。
“师姐!”
突然,一声焦急关切的喊声在青莲道人耳边炸响。
青莲道人闻声大惊,猛地睁开眼睛,就见一道身影卷着崖上的积雪从崖上朝她快速俯冲下来。
望着俯冲下来的身影,她禁不住鼻腔一酸,心里满满的感动,颤声问道:“小师弟,你……你怎么来了?”
“师姐,救我,我不会御空!”张小卒大声惊叫道。
“……你这家伙!”
青莲道人无奈苦笑,崖下是混沌迷雾,一旦掉进去就难活着出来,她不敢大意,只得祭出星辰之力带着张小卒飞上悬崖。
“师姐,你这是作甚?!怎可轻贱自己的生命?!”甫一落地,张小卒顿时怒声喝问。
青莲道人苦涩一笑,道:“大和尚斩断红尘证道成佛了,我觉得活着没了意思。”
“什么叫活着没了意思?你没了大和尚,可是还有师父、师兄和师弟我,我们难道连大和尚的一根头发都不及吗?哦,忘记了,大和尚没有头发。”
“……”青莲道人不禁被张小卒逗笑了。
“师姐,我找到我的父母双亲了。”张小卒忽然说道。
他知道青莲道人已经钻进牛角尖,恐怕怎么劝说也听不进去,所以只能另想它法,让她暂时放弃自杀的念头。
“那真是太好了,师姐恭喜你。”青莲道人为张小卒感到高兴。
“我父亲是张光耀,乃镇北王张屠夫的儿子,我母亲是沈文君,乃中洲沈家的六小姐——”
张小卒把事情前后始末给青莲道人讲了一遍,但是他撒了一个谎,说中洲沈家所有的人都已经得知他的下落,最后说道:“眼下中洲沈家的人已经找来了,他们都想抽取我的古仙之力,来的路上我就遭遇了沈家人的偷袭,差一点被他们杀掉。咳——”
说着,他突然躬身咳了一口黑血出来。
倒不是他故意咳出一口血吓唬青莲道人,而是他体内确实有伤,且伤得不轻。
他与沈文玉一战,以惨胜收场,内伤十分严重,可是他着急来寻青莲道人,只把内伤暂时压制,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赶路。
此刻放松下来,再加上想引起青莲道人的关心,他就让内伤爆发出来。
青莲道人见状果然大惊,急忙伸手扣住张小卒的脉搏,急切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啊!”
一句话尚未说完,她就被张小卒的内伤吓得失声惊叫。
她发现张小卒的经脉伤得就像破棉絮一样,感觉再稍微受到一点冲击,立马就会经脉寸断而亡,五脏六腑也都伤损严重,以致于他的气血非常虚弱,同时体内的气息紊乱,许多穴道经络都已经堵塞,若再不调息疏通,极可能会留下隐疾。
“你这……孩子!”青莲道人的眼圈不由湿润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看得出张小卒的内伤已经有些时间了,也猜得出张小卒是急于找她才没有时间调理内伤,这让她心里深感愧疚,以及触动心弦的感动。
她从张小卒身上真切地感受到了亲人的关怀。
“师姐,我一个人实在斗不过中洲沈家,你帮帮我吧?”张小卒目光乞望地看着青莲道人说道。
“师姐帮你!”青莲道人使劲点点头。
然后着急说道:“你坐下来,我帮你运功疗伤。”
说完,从虚空空间里拿出一块毛毯铺在地上。
张小卒点头在毛毯上盘腿坐下。
青莲道人双掌抵住张小卒的后背坐下,将精纯的道力小心翼翼地渡进他的体内,帮他一点一点修复受损的经脉,以及调理紊乱的气息。
直至半夜时分,青莲道人才把手从张小卒背上收回,站起身望着入定调息的张小卒松了口气。
有惊无险,张小卒的内伤已无大碍,调养个三四天应该就能够痊愈。
她迈步走到悬崖边上,望着崖下翻滚的云海出神。
今天是九月十七,天上的月亮非常亮,银色的月光撒在翻滚的云海上,别有一番风景。
青莲道人忽然勾起嘴角笑了,她脑海里正回忆着和大和尚相处的美好时光。
这些暖心的画面将成为她继续活下去的精神支撑,所以她正在精心挑选。
“青莲——”
空寂安静的夜空下突然响起一道轻柔,但是又饱含激动和压抑的呼唤声。
青莲道人神情一怔,随之摇头失笑,觉得自己想大和尚想得魔怔了,出现了幻听。
咯吱——咯吱——
但她身后紧接着传来了脚步声,虽然脚步踩着地上厚厚的积雪咯吱作响,可她仍然听得出是谁的脚步声。
“青莲——”
紧接着又是一声呼唤,比刚才那声急切,深情。
听着身后传来的真切声音,青莲道人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她迫切地想要转身,可是却又忐忑不敢,怕一切都是幻听,转身后什么都没有。
然而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转身时,身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呼唤声也没再响起。
“果然是幻听么?”
青莲道人禁不住摇头苦笑,心中尽是失望地转头往身后扫了一眼,然后愣住了。
在她身后几十步远处,静静地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大和尚。
那扎眼的光头在月色下锃亮。
“幻听然后幻觉?”
青莲道人有些迷惑,转过身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大和尚,哪怕眼睛被冷风吹得涩疼也不舍得眨眼,怕眨一下大和尚就消失不见了。
“青莲,我总算找到你了!”大和尚突然开口说话,然后大步走向青莲道人。
在青莲道人不敢相信的目光注视下,大和尚跨越几十步的距离停在了她的面前。
“你……你怎么来了?!”
青莲道人真切地感受到了大和尚的气血之力,顿时万分确定她没有幻听,也没有幻觉,大和尚真的来找她了。
“我得知你的茅庐起火,心中十分慌乱心痛,于是就下山寻你。”
“我先去了三清观,可是你不在,然后我又去了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座破道观,发现你去过,但又走了。
于是我立刻追去我们第二次相遇的明瓦镇,但是你不在,我在镇上等了三天不见你来,等不及,我就去白头山找你,没找到。
我又去了谭鸿湖、霜华林、柏秋山、南亚森——”
大和尚嘴里倒豆子般吐出一个又一个地方地名,都是他和青莲道人一起去过的地方。
“你个傻子,我离开破道观后先去了柏秋山,然后才去的明瓦镇,我是哪里近就先去哪里,不是按照我们以前去过的顺序去的。”
“我以为你会。”大和尚尴尬地挠挠头。
“也就是说你这一个多月都在找我吗?”
“嗯”
“找我……有事吗?”
“找你告诉你,我不当主持方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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