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和亮子悟出那结界的关键,一时技痒难耐,正要填饱肚子去那山坳牛刀小试,谁成想吊在洞壁上方的美食却不翼而飞了。
三人又惊又疑,莫非昨晚有猛兽恶禽进洞?转念又一想,不对,倘若真有动物进洞,那狍子和山鸡吊在半空,想要够到不至于一点动静都没有,何况在入睡之前,我刻意在篝火里续了薪柴,而自然界的动物大都对明火有与生俱来的畏惧,这种畏惧源于进化与遗传过程中被火灼伤的基因记忆,所以一般情况下它们都不敢擅自靠近。
基于这些疑惑,我们在洞中仔细侦查,果然在潮湿的地面上没有发现任何足迹与爪痕。难道是鬼魅所为?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转瞬即逝,但还是不由得心里一阵发毛,于是赶紧劝说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陆雪菲似乎看破了我的心念,花容失色,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反倒是亮子先声夺人,沉声说道:“叶叔,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我虽不知亮子要说什么,但见他神情肃穆,便知不是什么好消息,但局势危若累卵又岂能讳疾忌医,于是作势让他赶快讲。
亮子犹豫了一下,说他昨晚一夜梦魇,身上像压了一块磐石浑身动弹不得,迷迷糊糊中,看见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在洞里飞来飞去,吓得几乎魂儿都没了……
梦魇,俗称鬼压床,这种现象的一种说法是,因疲劳过度、神经受到压迫或者大脑皮层过度紧张,人在突然受到惊吓时,肌肉神经还未醒神志先行清醒,所造成的身体不能动弹的现象;另一种说法就比较玄乎了,说是人在生病或劳累之时,身上的三昧真火虚亏,于是便有鬼魂趁机侵占奴役你的身体,鬼压身之说便是由此而来,这个时候你只要念几声阿弥陀佛,那鬼魂便会惊走不再缠着你。
亮子说到这里,只见陆雪菲面色更加骇然,努力向我身边靠了靠,身体似乎还伴有微微的战栗。我知道她生性胆小,想阻止亮子别再说下去了,这时只听陆雪菲颤抖着嘴唇说:“叶哥,亮子,我……我也做了同样的梦……”
这句话不啻为一起平地惊雷,我和亮子不约而同都惊呆了!
按理说,一个人做噩梦本属寻常,可两人同时做一个梦就有点邪乎了,更何况昨晚我也梦到一张满是血污的脸,虽说那张脸是陆雪菲的,但与他们的梦境却多少有些异曲同工之处。难道这是什么心理暗示?或者昨夜真有鬼魅造访这里?
坦白而言,以前对于这些子虚乌有的鬼魂之说,我向来不太相信,不过最近这些离奇经历愈来愈让我觉得世事难料,尤其是亮子提及暗物质之后,我着实觉得有些东西的确难以用常理来衡量,谁又能保证鬼魂不是带有记忆的一种暗物质呢!想到这里,我隐隐约约发觉这里殊非善地!
不过眼下这种战栗自危的局势容不得再火上浇油、扰乱军心,于是我强行按下自己昨晚梦里的经历,故作轻松道:“不就是噩梦嘛,你们别杞人忧天自个儿吓唬自个儿,虽然神鬼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也不能只听蝲蛄叫就不种地了,再说有几个人真正见过那种东西,都是人云亦云、以讹传讹罢了。”
我知道现在必须拿出“胆敢日月换新天”的精神势头,否则一旦他俩军心涣散,我纵有一腔孤勇也是孤掌难鸣,而且还得分神照顾他俩,于是又道:“退一步讲,即便世间真有牛鬼蛇神,也没什么可怕的。科学能普照一切,就像这诡异至极的结界之谜不也照样被我们破译了嘛,所以不必大惊小怪,咱们现在任务是弄些吃的赶紧填饱肚子,然后去山坳再探探究竟!”
我边说边走到洞外,撅下一根木衩,拿匕首削去了旁枝,又把木棍的一头削尖了,权当木矛,眼下最简捷的快餐便是去湖中叉几尾野鱼烤了吃了。陆雪菲和亮子见我泰然自若的样子,平添了几分底气,我见他们不再那么害怕,便叫他们在洞里等我,一个人径自走去了潭边。
那幽谷里依旧芳菲烟箩,蜂蝶翩跹,地上的萤石将地面映得蓝莹莹的,四周半明半暗,恍若人间仙境。潭水清澈见底,即使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水中游弋的鱼虫依旧清晰可辨。也正是这个原因,不消片刻功夫,我便叉得了几尾鲢鱼与草鱼。
正要打道回府,忽然水草掩映之下一只椭圆形的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探身细看,只见这东西吻短、口小,前部钝圆,尾部渐细,赫然是一只河豚。
河豚,又叫气泡鱼,是一种含有剧毒的淡水鱼,毒性是剧毒药品***的1250倍,只要0.48毫克就能致人死命。但因其味道鲜美,自古便是达官贵人的盘中珍馐,而“拼死吃河豚”相传便出自北宋大文豪苏轼之口。江苏南通至今称河豚为“西施乳”,据说是夫差品尝河豚时,正逢拥西施于怀,见河豚洁白如乳、丰腴鲜美、入口即化,随口称道:“姬**可比之!”自此以后,“西施乳”便在民间流传开来。
我暗自思忖,想必亮子和陆雪菲都没品尝过这人间美味,等我们破了那结界后,拿这河豚犒赏一下他二人再好不过了。心里这般想着,便要举矛下刺,这时骤然传来两声突兀的枪响。
只闻其声,我便可以判断是由***手枪发出来的,而在这个地方,恐怕只有我和亮子有这种枪械,而我的那只手枪在出来时已交给了陆雪菲用来防身。我登时心中一凛,暗叫坏了,想必是亮子和陆雪菲遇见了什么危情,否则绝不至于开枪,因为我们携带的弹药有限,我曾几番叮嘱他俩不到迫不得己绝不可浪费子弹,于是顾不得再抓捕河豚赶紧上了岸。
刚跑上岸,忽然背后虎虎生风一阵怪声传来。我下意识地回身,这下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周身的汗毛直竖了起来,只见黑云压顶,一只巨大的角雕展着羽翼迎头冲我俯冲了下来。
角雕体态威武,生性凶暴,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猛禽之一,身高几乎是人的一半。它长有尖利的钩喙,尖锐的指甲长达十几厘米,强壮的爪子几乎和人的手掌一样,腿部肌肉发达,抓力能达50公斤,可以轻而易举地捏碎猎物的头盖骨,刺穿很厚的铁板,有时连大蟒也难逃其爪。
一看到那双巨爪,我只感脊背阵阵发凉,但事发突然,那角雕下降的速度又奇快,我已避之不及,而随身携带的手枪却在陆雪菲手里,时下手上只有一只木矛可以防身,千钧一发之际,我挺矛便出,心里想着即便刺不中那它,它也会投鼠忌器。至于能不能阻上一阻或者将它吓跑,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就在心死如灰之际,兀自一声哀鸣,紧接着“噗通”一声,那角雕迎头撞在了地上,一时间地面尘土飞扬。这横生的变故使我一时没缓过神来,我怔怔地看着那角雕,只见它一动不动,俨然没了气息。过了好一会儿,确保它真的没了动静,我这才走过去,将其身子翻开,发现它的腹部已经中弹,鲜血正如决堤了的流水,洇红了地面。
我暗自庆幸只是虚惊一场!
惊魂甫定之余,一记闪电忽然划过我的脑海。莫非昨晚入洞偷食的是这角雕?那狍子和山鸡本是吊在半空的,也只有这种恶禽才能够到。转念又一想,不对,如果是这种羽翼如盖的家伙,势必会闹出很大的动静,即便我们睡得很熟,又岂能听不到一点动静?而且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做的怪梦又该何解呢?
一想到那怪梦,我又想起了亮子所说的那颗会飞的人头!难道世间真有鬼魅?这么想着,我感觉阵阵发虚,一股不祥的预兆袭上了心头。
我急忙收拾猎物,回身向山洞走去,等到了山洞,屋漏偏逢连夜雨,亮子和陆雪菲已经不知所踪了。
我心里兵荒马乱,又在附近找了一圈还是没发现他俩的身影。按常理说,如果他俩事出有因需要外出,肯定会留在记号或者通知我一声。难道他俩在与角雕搏斗时遭遇了不测?但明明那声枪响已经把那角雕干掉了呀?如果不是被角雕害了,又会是什么呢?难道这里真潜伏着无头鬼把他们掳走了?
一时间各种猜测纷至沓来……
我急忙去寻他二人,所幸找了不久,陆雪菲、亮子一前一后从林中钻了出来。
我心如落石,刚要冲他俩发无名之火,只见走在后面的亮子怀里抱着一只圆滚滚的东西。等他快步近前,那东西探出了呆萌的小脑袋,见到生人又迅速缩了回去,赫然是在前日在潭边看到的那只人面龟身的小和尚。
因为近在咫尺,这次我看到清楚,这海和尚有四五十公分长,背甲棕褐色,盾片呈覆瓦状排列,像海洋栖息的玳瑁的宗亲,但长有极长的虺尾,从这一点上看,又具有《山海经》里面记载的旋龟的特点。他的左后足缠着绷带,隐约有血迹从中渗出,看样子是受了伤。
我问亮子从哪儿寻来的这东西,他又是怎么受的伤。亮子喜形于色,说他是虎口拔牙,从一只角雕的嘴里救出来的。
原来我出洞不久,亮子和陆雪菲听到了一阵笃笃的怪声。那声音听起来像啄木鸟刨木的声音,亮子他俩怕我出现什么意外,于是壮起胆子走出洞外。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只见一只巨大的角雕正在啄食一只棕龟。
那棕龟始终缩在龟甲里,坚壁不出,角雕拿它也没办法,只有转着圈啄它的盾甲引蛇出洞,伺机寻找下嘴的机会。大概是啄了许久,角雕逐渐失去了信心,这时忽然抓起棕龟挥起了巨大的羽翼。我们都知道,角雕是智商很高的恶禽,它们会把一些大型啮齿型或者龟属类动物从高空抛落,借下坠的力量杀死对方,然后再坐享美食。
不出所料,那角雕果然抓着棕龟腾向了半空,只不过那棕龟似乎悟错了,以为没了啄声已经安全,遂战战兢兢探出了头。因为距离不远,亮子和陆雪菲看到仔细,从龟壳里探出的却是一颗人的脑袋,光头无发,像一个萌态憨憨的小和尚。
陆雪菲当先叫道:海和尚!快……快救他!
亮子正在云里雾里,听到陆雪菲大喊救人,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拔出了手枪,间不容发地开了两发,结果一枪走空,一枪正中雕腹。那饮弹受伤的巨雕吃痛,松下爪下的食物,扬长而去。
虽然这海和尚已从雕口中脱生,它的身子却已悬在半空,如果这般摔下来肯定会一命呜呼,亮子和陆雪菲不禁为它捏了把汗。所幸这小海和尚得天眷顾,落地时正好掉进了一片淤泥中,这才侥幸脱险。只不过因之前已被角雕啄伤了足爪,伤势依旧不浅。陆雪菲慈心大发,便邀亮子一起去林中采了些草药,嚼碎了为其敷上,又百般呵护为其绑扎了,这才回来……
我听了阵阵心惊,想那角雕何等恶猛,万一他们没打中,势必“偷鸡不成蚀把米”,正要责怪他二人如此鲁莽,只见那小海和尚忽又探出了头,萌态憨憨地望着我们,眼神里似乎流露着感激的神色,这下我一下没了脾气。不知为什么,有那么一刹那,我忽然想起了小柒,想起了她在我怀里卖萌撒娇的样子。
正在心神恍惚之际,陆雪菲问我可不可以带这小海和尚回洞,等他伤愈之后再送他离开。
我知道雪菲已经仁心大发,自然不能拂了她的意,于是点头答应。
亮子和陆雪菲心照不宣地笑了。也难怪,在这陌生的地域,再加上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能有这么一个萌态憨憨的小家伙留在身边,总归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吊起了湿风,远处传来一阵阵松涛般的喧哗。
经过了这起风波,我们算算已耽误了不少时间。为防迟则生变,三人进了洞府,在篝火里添了新柴,架鱼上火,只等吃饱了饭,赶紧进山破那结界。
等三人吃饱后,陆雪菲着手喂她新养的“萌宠”,那海和尚倒也不见外,只要喂到嘴边他便囫囵吞下,亮子歪着脑袋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似乎这小家伙的吃相能给他带来无穷的乐趣。
我却没有这份闲情逸致,因为总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好像有双眼睛在暗处正紧紧盯着我们。这种直觉太过强烈,以至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可是就在抬起头的那一刹那,一股寒气陡然从我后领处灌进了后背,使我全身的汗毛一下子立了起来。
我敢保证这是自己平生所遇最骇人听闻的一幕,若非亲见亲历,绝对万难相信,因为在洞口赫然悬浮着一颗人头,确切地说是一颗会飞的血淋淋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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