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这次下去不同于上次,需要在洞里寻找“虫洞”,所以我们得顺着绳索自行爬下去。为安全起见,三人腰间都被绑了安全带,别上了登山扣,登山扣的另一头挂在打了意大利半扣的绳上,这样在保障安全的同时,还能一定范围内自主制动。
我们相隔一米串在绳上,我在最前面、亮子居中、陆雪菲居后,就像串在一条绳上的三只蚂蚱。除此以外,我们随身携带了防风打火机、燃料、便捷刀具、枪械、望远镜等,以备不时之需。一切就绪之后,三个人鱼贯进入洞内。
洞窟内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愈往下走愈是伸手不见五指,我们相继打开了头灯,借着亮光在洞壁上寻找蛛丝马迹。一路上小心翼翼,唯恐疏漏了半点细节,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依旧没有任何收获。此时,洞内的氧气变得稀薄,再往下走会因缺氧使我们神志不清,所以我提醒亮子和雪菲,尽量动作麻利,眼睛放得雪亮一些。
在我身后的亮子这时低头问洞窟还有多深,看样子是体力已经有些不支,我骗他说已经不远,马上就要到底了。
语音甫落,亮子忽然兴奋地叫道:“叶叔,快看下面!”
我回过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喜上眉梢,因为脚下不远的洞壁上赫然画着一些图案,有拳头般大小。我不由得加快了动作,近期一看果然是绝渡逢舟,那上面的图案是微型人所用的圣舟图腾,只见船身朝下,船尾朝上,分明是指向某个重要的地方。
三人欣喜交加,往下行了数米,又一只圣舟出现,顺着它的方向往下望,再往下四五米开外的洞身豁然宽出了几倍,洞壁上伸出一块仅能贴身而站的悬石,只是那一片地带莫名的混沌,给人一种望而生畏的感觉。再往下,洞壁又骤然收紧。换句话说,这段洞身呈现的是两头尖中间宽的纺锤形。
我心里寻思,悬石处必然大有玄机,说不定那里就有亮子所说的那个“虫洞”的蛛丝马迹。这个想法不由得让人心花怒放,兀自兴奋中,突然感觉手背有点瘙痒,初始我没有在意,但当我回头的时候,顿时大惊失色,差点魂飞魄散从绳子上直接掉了下去,因为手背上赫然爬着一点深褐色的东西,细看之下竟然一只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子弹蚁,正挥舞着尾刺作势就要叮咬。
就在这电石火光之间,我果断出击,及时把它弹开了。
好在有惊无险,我不禁暗暗吁了一口气,心想如果再迟一秒,后果将不堪设想。因为心有余悸,我想提醒陆雪菲和亮子小心提防子弹蚁,但话还没出口,就听见陆雪菲颤抖地叫道:“叶哥!叶哥!”
这下非同小可,我心中一凛,急忙侧身,目光绕过亮子去查看出了什么情况,结果一看之下连自己都吓破了胆,只见陆雪菲已经花容失色,一群子弹蚁正沿着绳索从上面朝她掩杀而来。
这横空出世的一幕,登时令我手足无措没了主意,时下正处在洞中心,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狭路相逢勇者胜,但眼下根本施展不开手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家伙愈逼愈近,就在濒临绝望的时候,我的胳膊突然触到了一样东西,情急生智瞬间有了主意。
适才碰到的是液体燃料!
我一边扒下上衣,一边叫亮子也把上衣脱了,然后把两件衣服绑在一起,取出燃料在上面浇了一层。我让亮子把衣服传给陆雪菲,冲她大喊:“快绑到绳子上!”
这种强力登山绳的原料是尼龙纤维作,不易点燃,而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采用火攻,也就是在我们上方形成一道防火墙,一来阻遏子弹蚁的来路,二来就算它们落下来也会在火海滚上一圈有生无还。
当然这个办法无异于饮鸩止渴,自掘坟墓,毕竟我们仨还得靠绳索攀爬,不过我已盘算清楚了,在火起以后,我们须迅速下行,抢在绳索烧断之前到达洞壁上的那块悬石上。而且,即便是没有到达悬石,因为下面洞身的收紧,我们也不至于丧命,最不济摔伤摔残,总比被子弹蚁生生啃了强。
当下再没思考的余地,陆雪菲已经照我吩咐的做了,我让亮子把防风打火器递给雪菲,说:“等火起以后,立即解开登山扣,抓紧绳索往下爬,要多快有多快!”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子弹蚁离陆雪菲头顶几公分的时候,陆雪菲点燃了衣物,只听“嘭”的一声,火势骤起,映红了洞壁,那群子弹蚁的排头兵随即被烧焦了,有的化成了灰烬。
我和亮子、雪菲就势下行,一米,两米,三米……头顶的绳索一点点烧断,就在我荡开绳索准备往那块悬石上跳的时候,随着一阵惨叫,陆雪菲忽然从上面掉了下来,下坠的力量把亮子也就势带下,猛一下朝我压了下来。这骤然而起的风波,着实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还没回过味来,就被他二人撞了个结实,跟着便笔直地掉了下去。
我心下一阵怆然,心想这下肯定会摔个鼻青脸肿,倒不是为自己,而是担心这俩半大的孩子。这般想的时候,忽然耳畔呼呼生风,紧接着我发觉不对劲儿,按理说,这两三米的距离早该着地了,怎么这么半天呢?
再往后,我愈来越惊骇,因为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已经坠在半空,身下是看不到边际的混沌,我心中一阵凄楚,想想小柒、苏琼、陆雪菲、亮子、海东青还有那么多亲友,不禁潸然泪下。
也不知究竟落了多长时间,只听一阵落水声,我已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我已被流水冲到了岸边,眼前是一个十分奇妙的世界。飞泉流瀑,滟潭芳菲,不知名的蜂蝶和鸟兽在姹紫嫣红的花丛间翩跹、逡巡。地上萤石遍布,映得四周蓝莹莹的,半明半暗,也分不清是白昼还是黑夜。这里的湿气很重,氧气充沛,空气中有一股从未闻过、沁人心脾的奇异怪香。
我绕着这片波光潋滟的幽潭寻找陆雪菲和亮子,好在二人都没失散,只是昏迷了并无大碍。
趁他俩昏睡的工夫,我在四周走了一圈,发现我们此时正置身在夜幕下的幽谷中。我找了点可以下腹的野果,回去以后他俩都醒了,正在焦急地寻我。
见我出现,陆雪菲的眼睛里立即涌现出了泪花,哽咽着说还以为我与他们失散了呢。我软言安慰了一番,和亮子分析这是哪里?
亮子说,这里可能就是微型人笔下的那个地下世界,我们是从迷窟的悬石处误打误撞穿透了‘克莱因瓶’的三维曲面,也就是说那里可能藏着一个类似百慕大三角的“虫洞”。
这不免令我有所欣喜,之前的努力和磨难总算没有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们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有留意陆雪菲,到后来才发现她脸色苍白,额前沁出涔涔密汗。我不由得一惊,问她怎么了?陆雪菲说,她手背钻心的疼,是被子弹蚁咬的。
我把她的手拿过来,定晴一看,已经隆起了一个大包。我埋怨她为什么不早说,立马又觉得言语冒失,开始不停自责。这个小丫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倔强,令人又爱又怜。
我急忙起身,打算去周围找找有没有止疼的草本植物。这时亮子脸红道:“要不……要不我去吧?”
我知道亮子的弦外之音,他是不敢与陆雪菲独处。处于青春懵懂时期的男孩,对男女已之间已经有了朦朦胧胧的认识,敏感而害羞。但说实话,照顾女人我也不拿手。我听过这么一句话:国家法律规定,男人18岁可以当兵,22才可以结婚,可见照顾女人比攻伐敌人更难对付。
亮子虽然还是十二岁的孩子,但是这几年追随我们算得上身经百战了,何况野外生存技能本来就是进入749局的第一堂课,所以这点小事倒是难不住他。不过为防万一,我还是叮嘱亮子不能走太远,而且千万要小心。
亮子走后,我挨着陆雪菲在潭边坐了下来,眼前草长莺飞,潭莹水澈。有那么一瞬间,我有种恍惚,如果就这么一直坐下去就好了。只不过这不是一则爱情故事,容不得我有那么多风花雪月的想法。
一有这种僭越之想,我立马有些羞惭局促,尤其是此时正与一名异性独处一隅。
实际上,我并不是一个擅长与异性相处的人,倒不是我矫揉造作,而是因为以前除了必要的接触我很少有异性朋友,以致后来总是无法消除异**往时的不自然感。
陆雪菲看来也有些不自然,过了一会儿才打破沉默:“叶哥,我是不是挺让你生厌的?”
我连忙说没有没有。坦白而言,谁会对一名异性无端生厌呢?何况陆雪菲本来就天生丽质,玲珑娇俏,这时弱柳扶风,更是病如西子胜三分。男人嘛,对美的追求似乎是一种天性。只不过作为已婚男人,懂得克制比懂得风情更为难能可贵,而且我觉得陆雪菲对我的好感完全出于好奇,抑或是自己自作多情的错觉。
陆雪菲俏皮地努了努嘴,说:“这还差不多。”
气氛缓和了许多,陆雪菲旧话重提,问我以前的经历,我实在不想提起自己那段兵荒马乱的过去,于是隔靴搔痒胡乱搪塞了一番,反问她有没有什么难忘的经历。
陆雪菲倒是坦言,说她目前正处于纠结之中,本来自己有男朋友,现在又爱上了另一个人,是不是有些朝三暮四,又追问我:“叶哥,你说人为什么会变心呢”
我对这个话题向来没有褒贬,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一成不变的,人会老树会黄有地老天荒也就会有人走茶凉,于是我问她有没有听说过“忒修斯悖论”。
忒修斯悖论?陆雪菲有些茫然。
我说,它是一种思想假设,讲的是如果一条叫忒修斯的船,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么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反观我们人类,除神经组织细胞之外,人体的其它细胞更新周期一般为120-200天,大约每6-7年人体的所有细胞都会全部更换成新的细胞。人的思维也是时刻是变化的,此刻的想法与下一刻的想法就有绝对的出入,所以身体也换了,思维也换了,那我们自己还是自己吗?所以,变是常态,不变才怪呢,佛家指的无常,《金刚经》中说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都是这个道理。
我不知陆雪菲听懂了几分,事实上我权当把这些话讲给另外一个女人听了,是呀,既然我们每个人迟早都会变成另一个人,她又何必执着于我是不是她本来的丈夫呢?而如果当初我们不必拘泥于此,或许命运就不会如此悲哀了。
正在顾盼自怜,只闻一阵水声,接着水面泛起涟漪,不一会儿从水下钻出一个光头来,我和陆雪菲面面相觑,面前的这东西竟然是一个约莫七八岁、萌态憨憨的小和尚,更为诡异的是,当他完全浮出水面,我们发现他竟然是人的脑袋、龟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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