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零四十章 十宗罪

  “羽王兄,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黄立极看着施鳯来。

  心里知道对方还惦记首辅的位子。

  施鳯来犹豫着说道:“九千岁不是还在吗?我见圣上登基过去这么久,并没有把九千岁如何,说不定还会和大行皇帝一样,重用九千岁,东林党那些人可是没几个当用的。”

  “东林党不当用咱们清楚,可今上不了解,如今这些人可是今上心头好,倒是咱们这些人,眼看就要成了人人喊打的阉贼了。”黄立极摇头叹息道。

  心中同样舍不得首辅的位子。

  施鳯来脸色难看的说道:“早知道大行皇帝会这么年轻就薨逝,当初我又何苦走上这一步,多等一等不就好了。”

  天启的死,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老朱家皇帝虽然短命的多,像天启这般命短成这样的着实不常见。

  “整日不理朝政,心思都在其他方面,有几个能长寿的,泰昌帝刚登大宝,龙椅都没来得及捂热乎。”黄立极嫌弃的撇了撇嘴。

  若非顾及对方的身份,他都想骂上一句荒淫无道。

  施鳯来垂头丧气的说道:“这么说魏忠贤也没几天活头了?”

  嘴里连九千岁都不喊了。

  “今上还未登基之时,便不喜魏忠贤,哪怕今上极力掩饰,可咱们这些人都看得明白,如今今上荣登大宝,怎么可能还留下魏忠贤,看着吧,等今上理顺了宫中的事情,就是魏忠贤命丧之时。”黄立极看得明白。

  历来阉贼得势就没几个能有好下场的,他不觉得魏忠贤能够躲过这一劫。

  施鳯来犹豫着说道:“大行皇帝龙御归天前,曾叮嘱过当时还是信王的今上,要他保住魏忠贤,今上不会如此凉薄吧!”

  “最是无情帝王家,今上的态度你还没看明白吗?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头上骑着一个魏忠贤。”说了半晌话的黄立极嘴有些干,端起了桌上的盖碗茶喝了一口里面的茶水。

  施鳯来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不甘心的说道:“东林党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今上怎么就看不明白这些!”

  与东林党人同朝为官多年,他太清楚这些人了,若非当年东林党人在朝中势大,挤压朝内其他非东林党朝臣,他也不会一狠心投靠了魏忠贤,成为别人口中的阉党。

  “今上还年轻,经历过才能明白,别人再怎么说也没用,更何况你我如今该想的是如何全省而退,离开朝廷,其他的事情管不了了,管不了了。”黄立极嘴里轻叹了一口气。

  若非不得已,他又如何舍得放弃手中的权势。

  眼下东林党眼看要重新起势,他知道自己若还死抓着手里的权势不放,恐怕再想离开朝廷这个大染缸都难。

  施鳯来说道:“朝廷禁不起折腾了,辽东局势未平,西北又出了一个虎字旗,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朝中上下不想办法解决,却斗来斗去,最后只会便宜旁人。”

  说出这番话的他,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你要早能这么想,辽东和大明西北,恐怕已经解决了一处。”黄立极眼神中带着责备的目光看了施鳯来一眼。

  两个人虽然都是依靠魏忠贤才登上了高位,可一直以来,私底下都没少互相拆台,要说关系多好,根本谈不上。

  若非眼下局势不对,两个人也不会私下里坐到一起。

  “都是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施鳯来脸上露出些许尴尬。

  心中再想,要早知道会变成当下这个样子,他说什么也不会跟黄立极斗来斗去,哪怕多做几年次辅,也比现在这样想全身而退都难要强的多。

  黄立极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说道:“是啊,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想了,估计我很快就会离开内阁,到时候内阁就交予你了。”

  说着,他看了看施鳯来。

  听到这话的施鳯来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脸上不见任何喜悦。

  “朝廷想要平稳过渡,我这个首辅先离开,由你这个次辅接任,过几个月你在离开内阁,朝政也算平稳交到后面的人手里了。”黄立极解释了一句。

  “算了,自此以后你我就是寺庙里的泥塑菩萨,就当在内阁摆个样子吧!”施鳯来嘴里叹息一声,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心中明镜一样,自打来宗道入阁,他们这些内阁旧臣距离离开已经不远了。

  黄立极说道:“这两日我就会上奏本向今上请辞,相信很快你就能成为内阁首辅了,也算是全了你一直以来的念头。”

  “这样的首辅,中五兄觉得我会在乎吗?”施鳯来一脸苦涩。

  就在这时,送那些大臣离开的管家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一进屋,只见管家一脸慌张之色。

  黄立极看向他,面露不喜的问道:“看你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就刚才,小的按照老爷您的吩咐,亲自送那几位大老爷们出府,谁知道他们刚一出府,便说要联名参奏老爷您和,和……”

  说着,他目光看向坐在另一边的施鳯来。

  “他们也要参奏本官?”施鳯来明白黄府的管家是在说他。

  管家连连点头。

  黄立极眉头皱了起来,问道:“你可曾听到这些人打算参奏我和施阁老什么?”

  “小的也没有听太清楚,听到的只言片语中,好像和那位九千岁有关,对了,还说要一起去拜见新上任的来阁老。”管家说道。

  坐在一旁的施鳯来听到这些话,气的手都直哆嗦,道:“这些人,这些人,还真是够无耻的。”

  “羽王兄无需恼火,如今参奏你我的奏本早已堆满了今上的桌上,还怕再多他们几个人的参奏吗?”黄立极想得明白,自己早晚要离开内阁,多个几人少几个人参奏,已经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施鳯来恼火的一拍桌子,道:“我就是气这些人全都是墙头草,见风就倒,他们就不想想,以他们的身份,来宗道又怎么可能见他们,东林党可是有那么多人都在等着接替他们屁股下的位子。”

  “算了,你我在这个京城又能呆多久,他们爱做什么做什么去吧!这会儿跳的越欢,东林党越不会放过他们。”黄立极不想在关心政事。

  对他来说,从京城全身而退才是首要的事情。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进来,很快一个下人打扮的奴仆从屋外跑了进来。

  “老爷,宫里有消息送来。”

  “快说?”黄立极连忙问道。

  宫中的一切消息都有可能事关他能不能平稳离开。

  一旁的施鳯来也竖起了耳朵。

  奴仆说道:“嘉兴贡生钱嘉征弹劾魏忠贤十宗罪,今上已经召去了魏忠贤。”

  听到这话的黄立极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魏忠贤完了。

  之前也有杨所修,陆澄原等人论奏崔呈秀和魏忠贤,不过那只是试探,而且朱由检一直隐隐不发。

  眼下因为一个嘉兴贡生所言的十大罪,就把魏忠贤召唤过去,说明朱由检已经不想忍了,认为到了动手的时机。

  “哪十宗罪,可誊抄过来?”施鳯来问向面前的黄府奴仆。

  “有,有。”奴仆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白纸。

  管家走上前把奴仆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呈给了坐在座位上的黄立极。

  黄立极打开拿到眼前看了起来。

  越看他脸色越发难看,最后化作一声长叹,说道:“完了,魏忠贤绝无可能活下去。”

  “上面写的什么?”施鳯来目光一个劲地往纸上瞟。

  黄立极把手里的那张纸递了过去,道:“你自己看吧!”

  施鳯来伸手接过来。

  很快,他看完了上面的内容。

  “这,这,怕是之前东林党的那些人也没比这上面写的好多少。”施鳯来恼火的说道。

  上面任意一宗罪都足以令人抄家灭族。

  魏忠贤虽然可恶,但东林党得势的时候,纸上所记的罪名里面,其中不少都能用在东林党的身上。

  “党争误国呀!”黄立极长叹一声,旋即说道,“今日我便准备请辞。”

  今上已经对魏忠贤动手,他知道到了自己离开的时候了,再呆下去只会惹人生厌,甚至成为别人攻击的靶子。

  何况内阁大权早已尽落来宗道和李国普的手中,今上有什么事情也只会和来宗道去商议,他和施鳯来早就成了空头阁老。

  施鳯来站起身,双手一作揖,嘴里说道:“既然中五兄有了决断,我不便继续打搅,先回府中了。”

  “回去也好,相信对魏忠贤的处置宫里很快会有消息传来。”黄立极微微一点头。

  此时,京城早已民怨沸腾。

  到处都是喊打阉党的声音,崔呈秀这等阉党重要人物,更是连府门都不敢出一步,只能焦急地等着宫中的消息。

  魏忠贤的死活,关乎今上对阉党的态度。

  任何与阉党有关联的官员,全都神情紧张,反倒是酒楼茶肆到处都是学子们抨击魏忠贤和阉党的声音。

  更是有不少学子大声赞扬嘉兴贡生钱嘉征,以他为榜样,大肆喊骂阉党一干人等。

  “搁以往,若有人敢如此大肆诋毁魏忠贤,锦衣卫早就找上门了。”京城一家酒楼的二楼雅间中,一名男子讥讽地说道。

  同桌而坐的还有一人,正是虎字旗在京城的暗谍王自行。

  “谁都知道魏阉就要倒台,锦衣卫又怎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麻烦,就算是那位锦衣卫指挥使,这会儿也使唤不动下面那些锦衣卫了。”王自行笑眯眯的说道。

  在京城做掌柜时间呆久了,他已经习惯了笑脸说话。

  同桌的陆春波说道:“陆澄原史躬盛等人不是早就弹劾过魏忠贤,当今天子不是没有对魏忠贤做什么,说不定这位九千岁还能再风光一朝。”

  “连万岁都不在了,咱们这位九千岁现在成了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王自行说道。

  陆春波道:“魏忠贤虽然不怎么样,可那些东林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全都是伪君子,比起阉党的人更加无耻。”

  “大明不被这些人折腾的千疮百孔,哪里会有咱们虎字旗的机会。”王自行笑呵呵的说。

  听到这话的陆春波认同的点点头,道:“说的没错,他们折腾的越厉害,将来主公取而代之的机会越大。”

  “掌柜的,宫里传出了消息。”伙计打扮的一名男子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交到王自行的手中。

  王自行接过信,对送信的伙计说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伙计退了出去。

  王自行打开信,从信封里面抽出一张纸,打开后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嘴角朝上一勾,道:“魏忠贤完了。”

  “当今天子要杀他了?”陆春波问道。

  王自行说道:“信上说,朱由检召见了魏忠贤,并当面让人读了嘉兴贡生钱嘉征弹劾魏阉的十大罪。”

  “这就完了?也没说要杀魏忠贤呀!”陆春波说道。

  王自行道:“算算时间,信王府邸的人差不多已经理顺宫里的事情,朱由检让人把嘉兴贡生所言的十大罪念给魏忠贤听,说明这位天子已经忍不住要动手了,看着吧,过不了多久,魏忠贤的事情就该有定论了。”

  “不是说天启皇帝在病榻上特意叮嘱朱由检关照魏忠贤,这位天子总不能刚一登基,就不顾天启皇帝的叮嘱吧!名声也不顾了吗?”陆春波皱着眉头说道。

  天启皇帝嘱咐还未登基的信王留下魏忠贤的事情,早已传遍京师。

  其中自然少不了魏忠贤和阉党的推波助澜。

  而虎字旗收买的宫中眼线传来的消息,天启皇帝临终之前确实留下过这样的话,并非作伪。

  “就算朱由检想留,东林党的人也绝不会留下魏忠贤,瞅着吧,快动手了。”王自行胸有成竹的说。

  党争失败必然要被清算。

  当年魏忠贤杀了那么多东林党重要人物,如今东林党即将起势,自然也不会放过魏忠贤等一干阉党之人。

  作为阉党领袖的魏忠贤,更是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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