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以天眼通观察此地的上缘流动，就会发现许多杂气，除了代表生机造化的白气外，还有代表死亡冥灵的幽蓝气。</p>
这些算得上非常美丽的气息如叶脉般纤细，交织成一张结晶般的网。静默地存在着，如顽强的塑像，对抗时间，毫不为之波动。</p>
这些都是属于正常的范畴内，还是天道运转的自然产物。</p>
鹿正康便轻轻感触这些死气，顿觉滞涩凝重，眼前出现恶鬼噬人的画面，耳边响起刺耳哀鸣，是死气内残余的逝者的神意发起了反扑，若不能承受，就会被伤到心神。</p>
市面上许多志怪话本里都会提到行人在夜晚路过坟地、鬼宅看到的可怖景象，却非空来风，并不是在神化对死亡的恐惧，而是确实一些比较灵慧之人能感应到死气中的恶意。</p>
这些死气若是聚****如何？</p>
鹿正康心念拨转时间，看到遥远未来的某个可能。</p>
幽蓝死气浓密如云，激起天地异变，天穹上出现一团紫金色云气，与死气遥遥相对，互相拮抗，一一阳，一动一静。</p>
死气越积越厚，直到开始向内收缩，形成一个黑色的球体，开始上升，周围的上缘涌入空缺，引发地陷，天上的紫金云气被吸引着下沉，二者交汇，引动雷霆。</p>
方圆百里，尽作焦土。</p>
原地的乱葬岗已经被一个狭长的凹坑取代，仿佛天地为了割去脓疮而制造的创口。</p>
鹿正康不沉吟。</p>
这个世界是有灵的吗？</p>
宇宙的运转是按照提前设定的法则的吗？</p>
人在天地间的位置是什么？</p>
死者为什么会牵动天地的变化？</p>
一个宇宙若是有生命，有意识，那该是多么让人浑颤抖恐惧，又多么让人心生向往的事！</p>
鹿正康在这边神游，坤庆走过来，“和尚先来，还是道士先来？”</p>
“你先吧。”</p>
“各自度化一半，就以那个坟包为界，东面归我，西面归你。”</p>
“可。”</p>
坤庆从怀里摸出一块青色玉石令符，双手托着，在坟地间踏罡布斗，呼呼喝喝地念着《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p>
天上渐渐聚起一团乌云，在晴空万里的冬显得异常明显。</p>
几位观众看得啧啧做声。</p>
“天地枢机，五雷正法！”</p>
坤庆抽出背上铁剑，朝天一指。</p>
细密的电光在乌云中急急地翻滚起来，好似一朵炽烈的紫色光莲。</p>
坤庆暴喝三声。</p>
“雷来！”</p>
“雷来！”</p>
“雷来！”</p>
呜——</p>
陡然间天地发出一道闷响，如巨人吐息，气贯长虹。</p>
轰隆！！</p>
下一刻，雷霆从天而降！</p>
在夺目的光中，坤庆道士如拔的黑夜山脉，高大雄俊。</p>
电光如滚地飞蛇，落入那死气编成的脉网，四处跳跃不休。</p>
人们如站立在极光的世界中，四周都是匹练般的金光，好在没有人被电光针对，也就没有出现意外事故。</p>
空气被高温灼烧出刺鼻的臭味，所有人的毛发都开始漂浮，除了鹿正康这个光头。</p>
小秃驴笑嘻嘻的看着这群包巾戴冠的男人们，头发从头冠头巾两边不住地溢出来，真是无处安放的静电呢。</p>
巨响一声接一声，震得人耳膜剧痛，心脏停跳，那些看闹的武林人士急忙运功抵抗。</p>
在将近一刻钟的声光轰炸后，顽固的死气终于消散。</p>
雷霆止息，头顶乌云化开，阳光再次朗照，整个乱葬岗大部分区域都变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就连鹿正康要负责的那块都被净化了许多。</p>
道士擦了擦额前的汗水，再奋力压了压炸毛的头发，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秘诀，果真把头发按回了柔顺贴合的状态，坤庆满意一笑，走过来对鹿正康比划了一个“请”。</p>
和尚撇撇嘴，走到坟间地头。</p>
要做一件陌生的事，人总是会从记忆里找类似的经验来梳理解决思路，但这的确是鹿正康从来没有涉及的方向，当然，念超度经他也会，只是单纯说话是没有用的。</p>
那么只有从问题本质下手。</p>
死气的存在鹿正康不是第一次见，只是以前看到的都是混杂在上缘中，很不起眼。</p>
亲自接触过死气后，他也大概意识到其倔强冷酷的质。</p>
死气会与相冲属的上缘互相抵消，其中雷气是一种。</p>
很奇怪的是，死气与生气并不会发生冲突。</p>
此外，精神意念可以与死气交融。</p>
所以就现在来说，鹿正康手头的解决方案有两个。</p>
其一自然是同那道士一样招引天雷，不过这同样是比较陌生的一个技巧。</p>
其二就是用自己的神意吸收死气。</p>
就可行上来说，自然选第二个。</p>
鹿正康轻轻抬起手，掌心陡然现出一朵白蒙蒙的昙花。</p>
周围众人齐齐惊噫。</p>
昙花微微旋转，花瓣间隐隐有彩霞飘飞。</p>
至柔至美。</p>
鹿正康将手往上一托，就像在放生一朵蝴蝶。</p>
昙花轻轻飞入空中。</p>
大家的目光追逐着它。</p>
死气化形，显现为蓝灰色的烟雾，道道如长龙般涌入昙花，将洁白的花儿染成神秘幽雅的蓝紫。</p>
不多时，死气抽空，昙花飞回鹿正康的手掌。</p>
花瓣片片凋谢，零落如四散的飞鸟，落地即散作灰烬尘埃。</p>
最后，鹿正康手上只托着一枚乌沉沉的椭圆果实。表皮粗韧，生长许多人脸纹，邪异美丽。</p>
坤庆凑过来，“和尚，小师父，这是什么秘法？”</p>
鹿正康那眼睛睨了这个厚脸皮的牛鼻子一眼，“神足通，想学啊，头发剃了跟贫僧回去修炼几年就教你。”</p>
“呃，算啦，小秃驴不安好心，还说什么佛家广开方便大门呢……”</p>
“这一局，怎么算？”</p>
“当然是我胜了，要不是我先召来落雷，你个学艺不精的小秃驴能这么轻松就吸纳这些死气吗？”</p>
鹿正康被他争功的嘴脸逗乐了，“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就算你胜，说说第三局吧。”</p>
坤庆嬉笑的脸色再次严肃起来，“妙机小和尚，道士我认可你的专业水平了，这第三局，咱们携手一同对付一件难事，如何？”</p>
“说来听听吧，是什么事能叫咱们神通广大的坤庆道人为难。”鹿正康阳怪气地说道，你不要脸，我还就得讽刺讽刺你。</p>
这点小手段对坤庆来说简直是风拂面，他哈哈一笑，“想必你也算出权府未来有一次劫数，若过去就海阔天空，继续繁荣富贵，过不去就上下死绝，鸡犬不留，咱们为客人，吃人家的，用人家的，总该给人家解决点小麻烦是不是。”</p>
鹿正康颔首，“那件事，的确，你不来找我，和尚也是能解决的，不过既然你想推一手，那就快点结束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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