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静夜反思

  乔治在他的豪华浴缸里,大约泡了半小时的热水澡,这已经是极限了,时间再长的话反而会对身体有害。

  泡热水澡期间,他抽了一根雪茄,喝了一整瓶运动饮料,从浴缸起身后,在淋浴下面冲洗了一下身子,再用浴巾擦干身子后,换上一件白色的纯棉浴袍。

  把用过的浴巾,随手扔到门口的篮子里,留下浴室里面的一片狼藉,舒服的回到客厅里,他换下的衣物还有浴室卫生等,自然有女仆凯蒂明天来打扫,日渐腐朽的生活啊,乔治却已经入乡随俗的,渐渐习惯成自然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有时就不禁在想,如果他招一个职业管家,再招一个庞大的仆人团队专门来侍候自己,是否连放热水和拿运动饮料的事情,都不用自己动手了。

  再进一步设想的话,招两个漂亮的贴身女仆,甚至就连擦干身体和穿浴袍的工作,都会有人代劳了,只有人类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想想就觉得可怕,人的欲望真是无穷无尽。

  他先去祖父油画下面的留声机那里,放了一张黑胶唱片,是非常舒缓优雅的钢琴曲,才返回坐到沙发上,开始回味已经发生的一切,从简写给他那封信之后,他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教授身上,却对月亮先生关注不够多,现在看来,这个先后次序是有问题的。

  当时,还是将事情想得太乐观了,两个人非常随意的讨论之后,就和纳尔森进行了分工,好像凶手会简单的手到擒来,现在的情况是,教授根本没有丝毫踪迹,别说找到他人在哪里,就连他做的是什么案子都不清楚,而月亮先生,却已经完全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中,只是如何从他的行为中,证实他到底是谁而已。

  想到这里,他开始在心底埋怨简·雷诺兹,你起个什么名字不好,非得叫什么月亮,难道就是因为你住在月亮街,他非常讨厌这个名字,因为他是一个杀人狂魔,实在是和月亮这个圣洁的名字不搭配。

  今天下午办案的时候,每次和配合他的重案队队员,说起月亮先生这个词的时候,他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不止是他自己,他发现其它的人也一样有同感。

  不对啊,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渐渐觉得有些异常,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他想不出具体是什么,但确实存在,按照简的性格,她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她的一切举动都是深思熟虑的,都应该是有目的的,从这个角度讲,这两个连环杀手的名字也不会是随意取的,一定有什么特殊意义。

  乔治开始回到一切事情的源头,从简的那封信里开始想起,不需要去找原件看,他对这封信的熟悉程度,早就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这也是我为什么给他取名叫月亮,不能做到像月亮一样孤芳自赏,尽显风华,而是充满了表现欲,期望看到自己的成果被承认。”

  这是在简的信件中,解释她为什么,会给他起名月亮的一段话,因为不能做到月亮一样孤芳自赏,尽显风华,通俗的讲,就是不能忍受寂寞,所以充满了表现欲,渴望站到舞台中央被人承认。

  从这段话中,可以看出简给他取名月亮,是一种反语,是一种嘲讽的语气,代表她并不认同月亮的行为。

  上面的判断,是之前刚看到信件的时候,乔治对她起名月亮的分析结果,名字本身只是个代号,并没引起他足够的重视,但是现在想来,他当时的分析并不正确,甚至可能完全走错了方向。

  简的内心世界,不是按照普通人的逻辑,就能够轻易理解的,比如人们常说的善与恶,黑与白,都与她毫无关系,她自有她自己的一套行为逻辑。

  从她的过往事例中可以看出,反而是前些日子,在罗伊夫夏普俱乐部和朋友们的那场聚会中,查德威克和乔治斗嘴时,她描述简时,说的那段话更加准确,她奉行的准则更像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行为逻辑。

  那么,月亮先生冒犯过她么?一点都没有啊,他不甘寂寞的表现欲,跟她有什么关系,也对她没有丝毫伤害,反而是给她提供了珍贵的研究素材,这种强烈的表现欲,其实在连环杀手中是广泛存在的,她没有必要去反讽他,也不会去嘲讽他,至于他杀了多少多少人,简才不会在意这个。

  所以,简在信中给他起名月亮先生,一定是有深意的,但绝不应该是为了嘲讽他,她在信中的理由说谎了,那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寄出这封信件,一个表面的理由是,希望乔治配合她的研究,给她提供更多的理论和实例。

  一个潜在的理由是,她在用这封信杀掉弗朗西斯小姐,她在发现自己被人模仿作案,并花费大量精力和时间,调查出模仿者是法医弗朗西斯小姐时,没有选择干涉她和阻止她。

  这可不是她变得心慈手软了,而是因为为时已晚,她能查出法医弗朗西斯时,至少是安娜小姐遇害后的第五起谋杀,她是否干涉和阻止她,都已经变得毫无意义和于事无补。

  在这个时候,午夜幽灵的存在,在社会舆论中已经形成了气候,警方迫于社会压力,关于连环杀手的调查和追踪,已经不可能停下来了,但是绝不代表,她就已经原谅和放过了她。

  弗朗西斯的模仿行为,给简造成了巨大的麻烦,打乱了她的平静生活,让简的正常身份暴露,并陷入可能被逮捕和审判的险境,最后不得不选择逃亡,被迫离开她熟悉的环境和朋友。

  以她过去坚持的行为准则看,她一定会报复法医弗朗西斯的,只不过她非常有耐心,不在意一时长短而已。

  所以,她在逃离警方的跟踪监视之后,第一时间内,就通过写信的方式来借刀杀人,她应该早就计划好了这一步,只要自己被警方发现的时候,就会寄出这封信。

  收件人即使不是乔治,也会是在调查案件过程中,发现她身份的其他警察,只要收件人的智商在及格线之上,就能轻易的理解她在信中所说的暗语,法医弗朗西斯小姐,就一定会被送上绞刑架。

  这是她在利用法律,正大光明的进行谋杀和报复,她从不在意报复的具体手段和时间长短,只要最终能够达到她的目的就可以。

  想到这里的时候,乔治对简·雷诺兹,她那天马行空一般的思考方法和决断能力,在心中再次忍不住为之赞叹,无论是她的过去还是现在,她的想法总是这样别出心裁,因人而异因地制宜,目光长远,从不拘泥于眼前的得失。

  假如简·雷诺兹是一个男人,并且生活在古代的话,一定会是一位出色的军事家,是能够著书立传的兵法宗师。

  他今晚的思维非常活跃,在心里感慨完简的谋略时,乔治按照刚才的思路,继续往下思考着,在完成了上面一明一暗两个目的之后,她在信件里面说,一共有三个连环杀手,重点指出了教授与月亮这两个连环杀手。

  简在信中写这些,当然不是为了什么惩恶扬善的理由,而是因为找出她的模仿者,也就是法医弗朗西斯的案件,对收件人实在过于简单,由此也就引申出,这封信的第三个目的,她在利用这两个连环杀手,考验收件人的智商。

  不管是把收件人,当做帮助她研究的合作伙伴,还是未来的宿命对手,她确实有考验和测试的目的,她想验证收件人的实力,看乔治是否有资格,成为和她正面对垒的棋手。

  最后,她又给乔治留下私下联络的方式和密语,请乔治给她提供案例和素材,或者有现实案例也可以和她分享,期待乔治的回信,哦,TMD,见鬼,这居然也有一明一暗两个目的。

  表面上,确实是为了得到研究需要的案例资料,暗地里,她其实已经是开始收集信息,是把我也当做她的研究对象了,她是在用这种方式试探我的反应和性格。

  那我做了什么呢?至今为止,我只给她发了关于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和战争创伤后遗症的两次信息,这是用来证明我不会向她求助,表现出的是一种不亏欠于人,有来有往、平等对话的姿态,那她会因此得出什么结论呢?

  突然之间,有了这个让他非常意外的发现,乔治在沙发上也坐不住了,他有些心烦意乱的站起身来,绕着客厅走了好几圈,走到窗户旁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全神贯注的思索着。

  不知不觉的,他在落地窗前站了很久,某一刻,乔治终于回过味来,觉得自己不能再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深入思考下去了,过于沉迷和胡思乱想的话,早晚会有个新名词“乔治亨特心理综合症”出现。

  他走到酒吧台坐到高脚椅上,倒了一杯威士忌放松心情,喝完之后,他就强制自己变换思路,重新回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上来,不去想简到底怎么在暗中琢磨他,而是集中精神到寻找月亮先生本人身上。

  第二天中午13点,乔治在家里刚吃过凯蒂准备的午餐,就接到了马丁内斯警督打来的电话,根据那幅写实风格的风景画照片,终于有人认出了画中的那栋房子。

  那是位于肯辛顿公园与海德公园之间的,静谧之处的一间画廊,而不是他曾经以为的某座教堂,肯辛顿公园位于市中心,从前是王家园林,现在与海德公园相连向公众开放。

  公园雅致优美,有大片草地,有许多修剪得很有艺术性的树木,里面有很多长靠椅供游人休息,还有很大的湖面,能看到水禽、鸽子和小松鼠,两个公园连在一起,没有什么明显的分界线,被流经两处的九曲湖,又分成南北两岸。

  九曲湖又名蛇形湖,南岸有各种历史著名人物的塑像,北边则是肯辛顿宫,在公园内有一个蛇形画廊,也就是马修·罗森风景画中的那栋建筑。

  这座造型优雅的建筑,原先是一座1934年建造的古典风格茶馆,后来被人买下后,改造成蛇形画廊,从此摇身一变,成为艺术、探索和延伸一切的自然空间,在伦敦的艺术家当中很有名气。

  画廊的拥有者,每年都会定期展出大量新锐艺术家和建筑师的作品,所以,仍旧心怀梦想的马修,会把它画进自己的画作里,并选择这两个公园当做他的工作场所。

  这里不仅有大量的外国游客,伦敦本地人在闲暇的时候,也会带着家人来这里游玩,既可以方便他画画赚钱,也应该是在心里隐隐期待着,在未来的某一天,他创作的那些画作也能够被放到蛇形画廊里,隆重展览给人们欣赏。

  乔治赶到肯辛顿公园时,已经有大批便衣探员到场,不止是分配给他的那些重案队队员,里面有很多人他都不认识,看起来,每个人都清楚海德公园的庞大,为此,马丁内斯已经得到了总部的额外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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