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色渐渐深沉,喧嚣的城市再度寂静,只剩下了服务器运行的低沉噪音,风扇飞转,窗外的飞雪和霓虹相拥。
黯淡的灯光下,监控屏幕一个一个的熄灭。冷去的红茶在白瓷茶杯之上留下了一个黯淡的红圈。
艾晴从浅睡之中醒来,睁开眼睛。听见了停在门外的脚步声。
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可这时候应该说什么呢?请进?
还是,滚开?
她忽然有些茫然,可很快,便从职场前辈的身体力行的教导之中,找到了最好的应对方式。
没必要浪费心力去思考什么得体的措辞。只要用最直白的方式去回应就好。
手枪上膛,扣动扳机。
将门,连带着门后的狗东西一起打成稀巴烂!
当枪声的余音渐渐消散,四散的木茬落在了地上,被打坏的门锁哀鸣着断裂,有气无力的门扉缓缓开启。
露出门后面遍布弹孔的身影。
槐诗呆滞的抬起手,从脸上把子弹抠出来,丢在地上,然后又从脑门上扣出了一枚。
九发编号咒弹,一发眉心,一发三角区,一发喉咙,三发胸膛,还有两发是双腿和下阴......太过于热情的问候让他不敢动作。有些不习惯。
自沉默又尴尬的凝视中,他捏着子弹,试探性的问:
艾晴平静的回答,然后换了一个新的弹匣,对准了槐诗的面孔。
槐诗下意识的双手举起:
艾晴打开了手机的操控页面,
槐诗逆着如同剑锋一般冰冷的目光,狗狗祟祟的踏进了房间,左顾右盼,想要找把椅子,很遗憾,并没有椅子留给他。
干站着也不好,躺下好像也不合适,可蹲地上是不是也不太像话?
要不还是扎个马步吧?
艾晴不解:
槐诗摇头:于是,艾晴的目光越发冰冷。
她说:
槐诗,无言以对。
或许,在几年前,从他们在新海再见的时候,就未曾坦诚相待。
在时光、立场和秘密等等面具之下,如同刺猬一般,努力的去尝试共处,去试探着同存,可到最后,却未曾能够并肩站立在一起。
一直到现在,他们再一次回到了一开始的。她等待了这么久。
终于可以摘下了所有的面具。
可彼此相对时,却已经没有跨越最后那一步的力气。
槐诗低头:
艾晴直白发问,看着他:
槐诗无言以对。
艾晴再忍不住嗤笑出声。
她的嘴角勾起:
槐诗想了半天,无可奈何的回答:
她的眼瞳垂落,不想再看:
槐诗直白的回答,
在沉默里,艾晴终于抬起了眼睛,看着他。
再无法克制冷意和鄙夷。
就像是看着一团不可燃的垃圾。手背上面,青筋浮现。
那么用力。
艾晴发问:
槐诗摇头,
一旦失去平等的爱就只会变成枷锁和囚笼,因另一个人而卑微的感情从来都只是泡影.....所谓的大被同眠和平等的后宫,从一开始就只是不断给所有人带来痛苦的虚妄。
将一个人的幸福,建立在所有人的痛苦之上。他从未盼望过那样的未来.....
艾晴笑起来了,
他低声恳请。有那么一瞬间,槐诗想要向前一步。
想要伸手出触碰她的面孔。可她却在看着自己。
只是凝视,便如同在彼此之间划开了一道看不见的深渊一样。
明明近在咫尺,令槐诗触不可及。
艾晴疲惫的收回视线,挥手示意他离开:从一开始就错了。
不论是他还是自己。
这些年,他们彼此伪装着自己的模样,同对方做游戏。
可或许那一年在新海的时候,自己的便不应该去干扰他的生活,这样的话,他依旧可以那么快乐,自己或许也能够轻松一些。
至少,不必再失去什么.....
她闭上眼睛,按下了警报的按钮:
可槐诗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只是沉默着,伸出了手,将看不见的讯号和警报握紧了。捏碎。
隔绝了内外,屏蔽了所有的干扰和阻碍。
然后,在寂静里,那一份自箭矢之上传来的无声哀鸣....才变得越发清晰。
带来足以令心脏崩裂的痛楚。早已经不堪重负。
槐诗凝视着她冷漠的眼瞳,就这样,跨越了最后的距离,告诉她:
在展开的五指间,所显现的便是几缕蔓延的铁光,彼此交织,纠缠,增长,自源质的沃灌之中,所谓灵魂的存在,于此显现。
紧接着,便是奔流之神性,乃至,太一之威权!
货真价实的现境之重,宛若泡影一般,化为了冠冕一般的模样。
落在了她的头上。
轻柔又郑重,却不容许她拒绝。
再然后,所浮现在她眼中的是无数事象,天空、大地,乃至一切的所有......整个现境和眼前的男人,都映入艾晴的眼中。
就这样,将灵魂乃至未来,交托于她。
槐诗伸出手,为她捋开了额前的碎发,看着她的眼睛:
槐诗说:
轰!
在那一瞬间,自沉默里,那一双眼瞳之中的青色虹光激荡着。
眼看着,这一份整个世界交托在槐诗手中的力量被如此轻率的对待,令她再无法克制怒火!
无形的力量凭空浮现,将他桎梏在内,钳制脖颈。
艾晴扯着他的衣领,质问:
槐诗抬起头,看着她:
艾晴打断了他的话,无法控制语调:
她已经不想再听了:
自窒息和呛咳之中,槐诗喘息着,告诉她:
寂静中,她的神情僵硬了一瞬。
那一双点缀着青色虹光的眼瞳微微收缩。就像是愕然。
槐诗轻声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不再是昔日无知的孩童,她也再不是琴房里那个疏离冷淡的孩子,可自始至终,那样的眼神都未曾有过任何的变化。
静谧又安宁。
凝视着眼前对于自己过于复杂和艰难的乐章,一次又一次的去尝试,哪怕是再多的失败和疲惫也不害怕。
直到流畅的旋律自弦上响起时,强自镇定的脸上,便忍不住勾起了一丝得意的弧度。
然后,开始下一章..
那么坚定又执着的神采。
就好像整个世界的痛苦也打不
到她。
在槐诗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已经坐在她的身边,凝望着她的模样。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浮现,想要去追逐什么的想法。是因为她的身影.....
艾晴再无法忍受,沙哑质问:
槐诗看着她:
槐诗向着她伸出手,等待着她的回应:
可他的手掌被拍开了。艾晴后退了一步。执着的摇头。
就好像想要逃走一样.....但却已经无路可逃。
只是,在看着他的时候,便再无法掩饰眼瞳之中的悲伤和疲惫。
无法容忍的,是自我的卑微;不可原谅的,是信任的背叛;绝对不能允许的,是自己的所有竟然同其他人相拥....
那应该是自己的东西。
只属于自己才对!
别人哪怕是触碰也不可以!
艾晴艰难的维持着平静,试图露出笑容,至少,努力的想要看上去再轻松那么一点,
槐诗再度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不论被她拍开多少次,都未曾罢休。即便是掌握了全世界的力量,也无从阻挡,也无法让他放弃。
直到真正的触碰到她。
才感觉到,那一缕孤独的冰凉....
槐诗说:
他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带来了迟来太久的倾诉:
自这寂静里,艾晴怔怔的看着她,自青色虹光的变化之中,难以分辨她的悲喜,冷漠亦或是动摇。
就好像想要说什么一样,却最终,未曾开口。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神变得如此柔和,可又很快,一切的柔和于动摇便隐没到雾气中去了。
透过她眼瞳的倒影,槐诗终于看到了自己。如此清晰。
以及......她展开的五指。抬起。
毫不保留,毫无犹豫的,挥出!啪!
槐诗眼前一黑,脑袋不由自主的偏转,只感觉到脑壳里嗡嗡作响,头晕目眩。
哪怕未曾调动太一的威权,仅凭着此刻的心情,便已经挥洒出令槐诗快要原地打转的力量。
他摇晃了一下,又一下,几乎快要站不稳。
他狼狈恳请:
艾晴冷漠,然后第二个耳光。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直到她再没有力气为止。
直到槐诗无可奈何的伸出手,拥抱她为止。
能够感受到她僵硬的身体,如此消瘦和纤细,在发丝之间,氤氲着柑橘的味道,令人着迷。也唯独在此刻,槐诗才清晰的感受到,属于她的气息。
就在自己的怀里。
像是想要挣扎,却无从摆脱这一份早已经蓄谋已久的桎梏。于是,渐渐柔软,无可奈何的放弃。
她闭上了眼睛。
放弃了痛斥和嘲讽,反正对于这个家伙来说,都毫无意义。
这么多年过去了,明明已经有了那么多不同。可唯独厚颜无耻的样子,却还是跟过去一样。
分走了母亲的关爱和目光,又堂而皇之的闯进自己的生活里,
不论自己如何的排斥和抵触,都纠缠在自己身边。
自说自话,喋喋不休,微笑,或者啼哭。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牵着她的裙角,怯生生的跟在后面,害怕走丢,却不论如何都不肯离去。
倘若不回应,便会一直睁大眼睛,看着她。
直到她主动伸出手为止....
或许,从那时候开始,自己便犯下了足以赔上一生的错误。
所以,是这样吗?她自嘲一笑。
从一开始,自己就被吃的死死的啊....
她沙哑的问:
槐诗拥抱着她,就好像害怕她转身离去一样,那么用力。于是,她无可奈何的一叹。
指尖摸索。
第一次,主动去握住了他的手....
感受到指尖的温度,却又忍不住想要嘲笑自己。太过于愚蠢了,艾晴。
相信这样的家伙,简直像是疯狂到去主动走上悬崖一样。所以,哪怕你要跳向深渊也没关系....
她闭上了眼睛。
至少还有我陪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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