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八十一章 怪物和怪物

  只是短短的弹指间。

  当一枚破碎的存续院徽章从空中落下,没入泥土之中的时候,泥土中便悄然萌发出千万缕肉芽。

  仿佛海草一样丝丝缕缕的升起,向着天穹。

  太阳之上崩裂的缝隙之后,千万吨血水喷薄,奔流,蒸发为猩红的雾,环绕在日轮之上,增殖的血肉、器官和骨骼顺着太阳的表面扩散,数之不尽的眼球、内脏、肢体重叠在一处又开放,宛若莲花。

  一缕缕纠缠在一起的血肉触须,随着烈光一同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盛放若日芒。

  无穷的生灭所交织而成的食物链里,终末之兽的轮廓渐渐浮现,如此的诡异,但又如此的神圣。

  明明看上去丑陋的令人作呕,足以令人灵魂颤栗和崩溃,但同时,又让人发自内心的领受庄严和肃然,仿佛世间恒定的真理于此彰显。

  生命和世界的本质于此交融,纠缠,异化!太阳被赋予了生命!

  可活过来的太阳却未曾显现仁慈。

  如此狰狞。

  此刻整个地狱里,但凡有知觉的人,都能够感受到那惊天动地的波澜,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够见证。

  那冉冉升起的血肉烈日——庄严又圣洁。

  诡异又丑陋。

  令人膜拜,令人作呕。

  太阳船上,雷蒙德看着那雷达里那诡异的融合反应,优美的语言滔滔不绝,完全停不下来。

  包括他在内,战场上,乃至战场外,甚至统辖局决策室里的人,亲眼见到这样的场景,脑子里涌现出的只有一个念头:

  ——妈的,槐诗那个王八蛋终于反了!

  就好像笼子里的二哈终于成功越狱冲向了模型,电影的套路剧情里假装友军的内女干露出了本来面目,藏在海面下的大白鲨张开獠牙升起.....

  突如其来的震惊之后,随之而来的,竟然是一种松了口气的安心感。

  憋了这么久,小鸡子可算是露出黑脚了吧!

  我还能不知道你?

  早就给我看出来了!

  可紧接着,才迟滞的发现——为啥雷达上面,这识别信号里,依然是友军?

  而且除了理想国和统辖局的标志之外,还特么多了一个存续院的徽章?!

  孽畜,你们又做了什么?!

  不知道多少下巴掉在地上的声音里,只有罗素淡定抽烟,

  旁边已经蹲下来抽烟摸鱼的齐天大圣警了他一眼,早已经经验丰富:

  这种事情,还他妈的要习惯的吗!

  阿瑞斯的眼眶狂跳:

  究竟是继续上去开打,还是掉头把这个疑似凝固堕落的内鬼给片了啊!

  齐天大圣翻了个白眼,一口气把嘴里的烟抽完,扛起了定海神针:

  这种时候,离槐诗这瘪犊子,越远越好。关键不在于能不能提供多少帮助。

  而在于,别被这***友军给不小心一脚碾死了。至于剩下的.....

  剩下再说!

  轰!

  日轮爆裂的轰鸣里,浴血蠕动的血肉太阳上,无以计数的肢体和器官里,浮现出一张张诡异的面孔,变幻不定。

  嘴唇开阖时候,就唱响了响彻天地的圣歌。

  天穹之上,那个被绝罚卿一拳打穿的崩溃躯壳中,井喷的血色里,忽然有一只手伸出,握紧了他的手腕。

  紧接着那一张崩裂的面孔再度抬起。

  咧嘴。

  两张嘴唇在面孔之上开阖,声音重叠在一起,发出了嘈杂刺耳的尖锐声响,第三只眼睛和第四只眼睛从张开的大口之中浮现。

  四只手掌握紧了绝罚卿的双臂,紧接着第五只手从胸前的裂隙之中伸出,握紧成拳,砸在了那一张残存着狞笑的面孔之上。

  再然后,第六只,第七只,第八只.....宛如王八拳一样的诡异拳法,化为了暴雨,令绝罚卿的身体激荡着,竟然难以做出反应。

  紧接着,裂开的太阳之中,喷涌的血色里,一只通天彻地的手臂握紧了燃烧的天阙巨剑,向着近在咫尺的绝罚卿,斩落!轰!

  那个诡异的老东西终于倒飞而出。

  而天阙之剑上,竟然也崩裂出了一个人形的缺口,隐约可以看到绝罚卿的面孔起伏.....硬的如此夸张和离谱!

  半空里,槐诗的轮廓不断的变化。

  那些多余出来的肢体,手足和眼耳口鼻从周身不断的延伸而出,时而变成一个巨大的肉团,时而化为一株分散扩张的诡异巨树。

  很快,一切异常都消失无踪。

  溶解的血水之中,槐诗的面目重新浮现,可不同于往日的严肃和清秀,反而带着妖异的气息,对一切生命的无穷吸引力。

  剧烈的饥渴感,已经充斥了他的意识和魂灵。

  来自永生之兽,不,来自这一份生命的本质。

  想要吃,想要生长,想要扩散。

  要遍及大地,笼罩天空,充斥海洋。

  那前所未有的冲动笼罩着他的意志,令他变得无比的兴奋和狂躁,甚至,对一切生命都浮现出了浓厚的食欲。

  现在,不久之前还要将他烧成灰烬的东君之火,反而变成了他维持人性的基础,令他不至于异化为某种失控的怪物。

  烈焰和血肉不断的纠缠,厮杀,重叠在一处,维持了槐诗的清醒。

  他所能做的,只有以牧场主的食物链为容器,将永生之兽强行的塞了进去。

  自槐诗的双手之中,【毁灭要素·牧场主】、【毁灭要素·永生之兽】——这一份昔日在丹波内圈险些成就的恐怖力量,彻底的渐渐的重叠一处!

  无穷的生命无穷的形态和可能,在食物链中奔流,不断的变化,令食物链的构成不断的崩裂,坍塌和重塑。

  每一次生灭,槐诗就感觉那失控的力量略微的驯服一些,每一次的重塑,槐诗便感觉这一份不断膨胀的力量渐渐的得心应手。

  他感觉自己渐渐的领悟了一切,但一切又仿佛如此的遥远。

  正如同存续院所测算的那样,不对应的毁灭要素,便无法完成彻底的融合。纵然槐诗可以凭借着这一份力量无限制的接近牧场主,无限制的逼近永生之兽,却依旧无法完成突破。

  但现在,对他而言,这一切都已经足够。

  烈日之上,血肉所组成的终末之兽张口,咆哮,洒下了畸变之雨。伴随着那些大群的哀嚎,肢体渐渐扭曲,变化,和血肉化的大地融为了一体。

  生命同世界结合在一处。以如此丑陋的方式——

  可异化的天地之间,绝罚卿震怒的吼声如雷鸣那样,响起。

  血水之中,癫狂的绝罚卿之上,那些燃烧的先天之火竟然在震怒中熄灭,紧接着,那天穹之上,无以计数的猩红之剑骤然膨胀。

  哪怕是模样如此的古怪,可那蕴藏在其中的杀意却已经彻底的凝结成了实质。

  张开双臂,呐喊:

  在那宛若给自己鼓劲加油一样的呼和之中,天穹上的血色剑刃竟然以无比诡异的速度迅速的分裂和衍生起来,到最后,整个天穹之上,都已经被见鬼的什么所谓的剑意鬼东西给尽数充斥。

  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自绝罚卿的狂笑里,降下!

  那比烈日所能普照的范围还要更加夸张的规模,已经让所有人看直了眼睛。而当崩裂的日轮中伸出一只只巨手,握着庞大的长剑、刀斧等等诡异武器迎向袭来的天灾时,便已经让人窒息。

  方圆千百里之内,偌大的战场,已经再没有第三者的立足之地。

  倘若前线之上,天敌和大君之间的斗争是现境和深渊之间的对决,那么此刻此时此处,已经再难分出什么界限......

  一切都被怪物和怪物之间的厮杀所占据!

  异化的血肉太阳和亡国的绝罚卿,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更加的正常一切......现境所创造的怪物和深渊所创造的怪物碰撞在一处。

  血肉化的世界被癫狂的绝罚卿随手撕裂,可漫天的毁灭剑雨又紧接着,被遍布诡异眼瞳的日轮碾碎。

  在这一片混乱和诡异到极点的领域之内,一切都在迅速的失控。

  被双方所宣泄的力量,碾成粉碎!

  而直至此刻,绝罚卿的面孔之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惊讶,旋即呆滞:

  槐诗无奈的提醒。

  绝罚卿兴高采烈,赞许道:

  轰!

  交错的天阙之剑燃烧着烈日之火,再度斩落!

  疯话已经太多了......

  要打就打,少逼逼赖赖!

  自血肉太阳的运转之下,天阙之剑向着大地连续劈斩,撕裂所谓的什么亿万剑归宗的恐怖瀑布,锁定了绝罚卿。

  在弹指之间,数百次以上的恐怖斩击。

  然后.....

  竟然,全被防住了?!

  蒸发的血气之中,绝罚卿依旧完好无损,毫无任何负担的应对着槐诗的攻击。

  此刻,槐诗才终于确定。

  双方的力量竟然不相伯仲?

  不对,这一点,反而才是最大的问题才对!

  此刻,拥有了来自现境的源质支援和大秘仪加持,东君的圣痕,牧场主和永生之兽的本质——

  哪怕无法真正的和那两个毁灭要素的完全态相比,可竟然都无法让眼前的老东西真正的受到重创!

  这个家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在这短暂的死寂之中,槐诗的眼眶之中,神之眼迸射光芒,死死的盯着那看似狼狈的老东西。

  透过虚伪的躯壳,凝视着他的灵魂。

  宛若世间晦暗和绝望所缔造而成的恐怖海洋,无穷无尽......

  而就在此刻他看到了灵魂的最深处,再度,浮现出

  了一缕波澜,好像冰山之下的模糊轮廓隐隐从海中浮现。

  短暂的迟滞中,绝罚卿忽然抬起了手。

  一拍脑袋。

  他恍然的说,

  那一瞬间,死亡预感,再度炸响!

  紧接着,他的身体,便已经自上而下的向着两侧分开,变成了两截。畸变的血肉烈日之上,一道几乎将整个太阳都彻底劈开的裂痕,炸裂开来。

  可紧接着,槐诗便已经再度复原,裂口合拢,在无穷生命之下,所谓的重创根本不值一提!

  但他却感觉,浑身发冷。

  哪怕是神之眼,能在刹那间看到的,也只有铺天盖地的庞大阴影。

  有什么东西,从其中浮现,又一闪而逝......

  宛若刀锋一般。

  轻描淡写的,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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