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盯的很紧,我没时间啊。”牛岛低声回答:“刚刚我才从上野那边回来,他确实是受伤了,但不重。不知道一个人打九十个究竟是怎么吹来的,可能是嗑药了吧?”
“嗑药?能找到什么线索嘛?”
“我也不知道啊。”牛岛说:“我才来不到两天,能够混进他们的圈子里已经很不容易了,总不能什么事儿都打听吧?”
“混账东西,难道你就是这么跟前辈说话的么!”另一个声音怒斥,很快,原本接电话的声音和蔼了起来:“不要怪牛岛君,毕竟这种事情也是会有压力的……牛岛你也不要着急,能够抓住怀纸组的什么马脚就是大功一件,短期之内,你还是要尽快混到怀纸那个家伙的身边,你的话,一定没问题吧?”
“是,我知道了,一定不会辜负铁王党的威名!”牛岛庄严的说道,点头哈腰,挂断电话之后,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散。
辛辛苦苦为帮会打拼这么多年,结果就因为是个混种,就被丢出来当卧底。
他妈的,上面不把自己当人,要不自己干脆捞笔钱跑路了算了……
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种想法。敢背叛铁王党,恐怕京都都没跑出去,就已经灌上水泥沉进京都湾了。
这事儿,不干也得干。
万一暴露了的话……
他打了个哆嗦,提上了裤子,心里含恨怒骂:“他妈的,一个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牛岛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才察觉到,不知什么时候,有人站在了自己的背后。短发泛白,竟然是怀纸组里的若中‘高泽’。
高泽正撇着他,眼神狐疑。
他下意识哆嗦了一下,赶忙鞠躬行礼,就听见高泽摆手说:“厕所里,就不必了……你,好像是叫牛岛是吧?牛岛勤?”
“是,是我。”牛岛慌乱点头。
高泽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哦,刚刚有人去叫你你不在。记得赶快去组长办公室一趟,组长叫你呢。”
“是!”
牛岛的心下意识的就提了起来,但当着高泽的面又不敢拖延,匆忙的走向了楼上。但是到了组长的门外面又不敢进去,徘徊不安的时候,就听见微闭的门后面传来了声音。
“是牛岛么?门没锁,进来吧。”
牛岛吞了口吐沫,推开门,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门后面并没有什么对自己这个二五仔怒目而视的打手,只有简单一个书架,一张桌子,两张空空荡荡的椅子。
就在门口的茶水台地方,那个忙活着的年轻男人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进来吧,别紧张。”
牛岛愣了半天,看着那一张在描述之中狰狞丑陋的面孔,不论如何都难以置信,一个极道能够长得比那些卖脸的牛郎都还要好看。
看上去还不如在自己能打,该不会是靠着什么众道讨好了总会长才出人头地的小白脸吧……
“喝点什么?今天早上刚买了一瓶好酒,要不要试试?”组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想法,他吭哧了半天,用力点头。
很快,一个装着半杯酒的杯子就塞进了他的手里,槐诗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不着紧张,先坐吧,稍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好、好的。”
牛岛捏着酒杯,在办公桌的对面坐了下来,就在槐诗看宅间递过来的报表时,他才注意到,房间角落的衣架上,竟然站着一只巨大无比的乌鸦。
好像被人精心照料一样,乌鸦看起来油光水滑,羽毛上泛着丝丝缕缕的铁光,体格简直大的有点夸张。
而乌鸦扫了他一眼,像是毫无兴趣一样,‘嘎——’了一声。翻译过来,意思就是:二五仔guna!
埋骨圣所和迷梦之笼的范围同整个怀纸商事重叠,相当于有一千六百只以上的乌鸦无时不刻的拿着小眼睛在暗中窥探。
甚至连楼上的电话诈骗公司和楼下的便利店都没放过。
要说有什么事情能瞒的过槐诗才叫做搞笑。
虽然这群乌鸦总是盯着财务的几个小姐姐裙子底下看,而且还试图和槐诗分享画面,让他有点头疼和闹心……
从今天早上开始到现在,槐诗啥事儿都没干,就开始挨个和怀纸组的成员见面,然后靠着迷梦之笼察看好感度了。
可喜可贺,短短几天之内,竟然有超过三十个以上的人变成了槐诗的死忠。
其中有的和上野这样,同他一起作奸犯科建立起深厚情谊的;有的原本就是藤本组的老人,有感于槐诗上位当天就给老大藤本报了仇而忠心不二;有的干脆就是没脑子一根筋,老大说啥我干啥,谁是老大我就听谁的……而还有的,就是因为槐诗足够的强,比他们所知道的所有人都要强,但又和那些同样强的人不一样。
不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槐诗都得巩固一下大家的关系,以待后来。同时,尽量的在怀纸组里培养下线,发展更多的死忠粉……
他忽然感觉,这种事情感觉就好像和偶像运营差不多啊!
归根结底,是把死忠粉弄的多多的,路人粉照顾的好好的,然后尽量把讨厌自己的人弄的少少的……这样才好多攒人气,多卖新专辑和握手券。
当然,更重要的是,处理一下混入到组织内部的黑粉。
比方说其他组送过来的眼线,怒罗组里贼心不死试图背刺的卧底,以及……二五仔。
没想到自己才露头了两天,铁王党这就安排上自己。
槐诗签完字之后放下报告,捏着下巴端详起了眼前的牛岛,那种古怪的笑意让牛岛的神情渐渐的僵硬了起来。
产生了一种自己似乎被看穿了的错觉。
终于,槐诗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开口问道:“牛岛勤,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是、是的!”牛岛高声回答。
“不必紧张,不要害怕,咱们今天来,就是拉一拉家常。”槐诗挥手,笑眯眯的询问着什么类似于小同志今年多少岁、家里几口人,过节柴米油盐够不够,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组里帮助啊之类的话……
安抚似乎是有效果的,牛岛的神态也渐渐放松了起来,对答如流,有一口每一口的喝着槐诗递过来的酒。
直到气氛铺垫的差不多了,药效开始上头,槐诗才笑眯眯的说道:“说起来,你感觉怀纸组怎么样?”
“那当然是……咳咳,很好,很不错!”
牛岛神情僵硬了一下,松了松领口,咳嗽了两下,差点把真话说出去:“各位前辈都很照顾我,工资和分成都很不错……”
虽然内部气氛实在是太傻缺了!你们真的有做过管理么?这也太有问题了吧?话说大家都有脑子吗?对于新入成员连审核都不审核一下,万一有我这样的二五仔混进来怎么办?而且我才干了三天就变成亲信了啊喂,你们好歹注意点行么?
满肚子的槽吐不出来,让他脸都随着酒精的渲染而涨红了,但好在,还是忍住了。
“哈哈哈哈,牛岛君实在不像是个极道啊。”槐诗感慨起来。
牛岛茫然不解,摸了摸自己染的黄发还有身上的刺青,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街头风挂件,不明白为什么槐诗这么说。
“啊,大概是因为笑起来很腼腆吧?”槐诗耸肩:“其他的家伙可不像你一样哦,三句话不离他妈的,跟我说话偶尔还会冒出一句肝里凉……不过牛岛君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脏话诶,这一点很好,非常好,要保持下去,我们组也是有文明人的嘛!”
槐诗毫不掩饰自己的嘉许,反而令牛岛不好意思了起来,听到他的话之后,最先感受到的不是轻松,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怅然。
“虽然当极道说脏话很正常,但男子气概可不是说脏话就能凸显出来的东西啊,牛岛君你也不必惭愧。”槐诗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我就想着,什么时候组里大家有点文化就好了,哎,牛岛君有什么理想么?”
“啊?”牛岛不解。
“就是,想做的事情啊,梦想啊,愿望啊,都可以。”槐诗无所谓的说道:“反正是闲聊嘛,我先说我的,嗯,我要幸福的度过一生!”
什么傻缺愿望啊,当了老大还不够幸福么?能赚那么多钱,多去玩几个女人啊!还有这种低龄愿望不是小孩子才会有的吗?这个人不正常吧?
牛岛脑子里的思绪此起彼伏,可被那一双眼睛看着的时候,嘴却忍不住动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一定喝醉了。
“……要说愿望的话。”他吭哧了许久,低声说:“如果能继续上学的话就好啦。”
说出了自己都想要笑的傻话。
一个丹波内圈从小飞叶子的混种想要去上学……
可出乎预料的是,槐诗并没有嘲笑他,而是捏着下巴沉吟了起来,好像真得在思考一样:“上学啊,这个有些麻烦诶。”
“呃,只是随口……”
“主要是你年龄过大啦,不太好安排啊。”槐诗拍着桌子,认真起来:“要说的话,不是现在网上的课程也很多吗?牛岛君要不要了解一下?”
“……”
这个人有毛病。
牛岛愣了半天,尴尬的笑起来:“也就随口一说,毕竟,也都这个年纪啦。”
“可学习总不分年纪的嘛。”槐诗耸肩:“这样吧,牛岛君你想学什么的话,不如跟我说一下,不瞒你说,我可是认识很多老师的来着。”
“其实,也没什么想学的。”牛岛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可鬼使神差的,嘴又再一次动起来:“如果无聊的不行的时候学一点拉丁语,总是不错的吧?”
哎呀,小勤你学的真快啊,字母这么快就背完了,搞不好是学拉丁语的天才哦。
曾经记忆里的话再一次想起来,让他愣住了。
许久之后,他才想起来。那个跟他这么说的老师,早已经死了……吸毒过量,被人在垃圾堆里发现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臭掉了。
可从小到大,那是他第一次听见有人夸奖自己,有的人,真心觉得他将来能够做点什么……而不是变成垃圾。
就连他自己都已经不记得的事情。
又一次的,想了起来……
“拉丁语……吗?”他呆滞的轻声呢喃。
“这个?你早说嘛!”办公桌后面的男人松了口气,好像遇到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那样,兴奋的拍着桌子:“你想学,我教你呀!”
“……”牛岛勤不解的抬头看着他,看到了他的笑容。
不是嘲弄,也没有挖苦,甚至没有疑惑他究竟想要学拉丁语做什么。反而,充满期待和兴奋。
就好像,自己这个家伙想学拉丁语,他会很快乐一样。
有病吗?
牛岛勤低下头,捏着手里的杯子。
他忽然不想聊了,想要找个借口离开,就听见了对面的声音。
那个人对他说:“unusproomnibus,omnesprouno。”
“嗯?”
“就是这样,你看……”
槐诗笑着,直接把桌子上的报表翻过来,拿着笔在背面的空白处书写,最后转了个角度向着他推过来。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这就是这句话的意思。”槐诗解释道:“简单易懂,我们就从这句话开始学起,怎么样?”
“……”
牛岛勤没有说话,茫然的看着他,许久,低下头,看着桌子上的纸张,像是没有听懂一样。
于是,槐诗再度重复了一遍,然后,又用片假名给他在下面标注了读音。
讲解了语法。
一直到牛岛勤呆滞的跟着他念了一遍,确认每个音节都没有读错之后,槐诗才满意的点头:“这不是明明很有天分嘛!回去记得复习一下啊,牛岛君,下次我可是会提问的。”
“好、好的……”
牛岛勤魂不守舍的拿着那张纸,一直走出了办公室,才反应了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当他低下头的时候,便看到纸上那一段话。
应该如何去形容这种荒谬感呢?他不知道。可这个人完全有病吧?连自己学个拉丁语也要教的吗?
随便找个垃圾桶,把破玩意儿丢了算了。
原本他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不小心翻到了正面,看到了上面密密麻麻的转账记录……还有各种大笔支出的款项。
他僵硬在了原地,下意识的捏了捏口袋里的手机。
可紧接着,又下意识的松开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喝多了,竟然会说那么多荒唐的话,会有那么多荒诞的想法。
当细碎的酒意渐渐的消散之后,他茫然的抬起手,凑近了看着眼前的记录,可纸背面的那一行字却随着窗外的阳光照了过来。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会说这种话的人,脑子也应该有毛病吧?那种东西教人的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可真的记住学会的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傻逼吗?
他闭上了眼睛,忍不住想要苦笑。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也一定是有毛病了,跟这个狗屁社团一样。他竟然发现:将来被沉进京都湾也没什么好怕。
反正混种最后都是死,四十岁病死和二十五岁猝死,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大不了,到时候跑的速度快一些吧……
当他回过头的时候,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身后虚掩的大门:“怀纸老大,等我学完这个之后……可以再教我新的东西吗?”
在办公室里,那个正在喂乌鸦的男人回过头。看到他的表情,愉快的笑了起来。
那个人郑重的点头,好像比他还要荣幸一样,告诉他: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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